虽然事后,他不断地安慰我,并且表现出无限的体贴和温情,但我还是开始讨厌他了,我开始疏远他,并竭力回避跟他见面,这似乎让他非常痛苦。他为此而发狂,还经常为找不到我而痛哭流涕。
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任何人发生亲密关系,尤其是在13岁的年纪,但是看见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能让一个大我30多岁的成年人魂不守舍,痛不欲生,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我喜欢这种任意操纵别人感情的优越感,并渐渐陶醉其中,乐此不疲。
有一天下午,我一个人坐在马路上想事情,有个长相难看的男人走上前来跟我搭讪,我一眼就看出他的企图,转身便走,哪料他跟我说着话,忽然将手臂搭在我肩上,萧展看到了这一幕。他一向是个温柔的人,没想到居然会打断了那个男人的腿,他为此坐了三年牢。虽然我明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但这三年中我没有去看过他,我无法忘记公园草丛里那个污秽的下午,也无法原谅他对我做的一切,我始终认为是他把我从一个小孩变成一个怪物的,所以我对他非常冷淡。
那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渐渐具备了杀人狂的特质,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无论一个人对我如何痴情,我都毫无感觉,我轻易就可以将他舍弃,即使他死在我面前我也无动于衷。
1996年的8月,萧展出狱前,我给他写了封信,约他出狱那天到我们初次交欢的地方见面。我在信中暗示自己会跟他旧梦重温,其实我根本没这打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戏弄一个深深爱着我,为我坐了三年牢,并且刚刚出狱的可怜人,但是我还是这样做了。结果,发现自己上当的他将我暴打了一顿,我血流满面,遍体鳞伤,几乎被他打死。但当我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他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痛哭流涕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就是那次,我蓦然发现自己并非对他全无感情,就像在茫茫黑夜中突然看见一颗明星,在那一刻,我为自己心中尚存人的感情而感到高兴。我喜欢这种感情,虽然它好像很变态,但我喜欢它,我喜欢拥有这种真感情的自己,我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又变得很单纯,尽管在他离开的三年中,我曾多次尝试杀人的乐趣,但在那一刻,我好像又变得纯洁无暇。
在那片草地里,我并没有把我的感情表现出来,我挣扎着站起来趁他不注意用一块石头砸了他的头,然后就逃走了,在那之后,我就被姐姐送到顾天那里,以疗伤为名,关押了两个月。当然,我后来还是逃出了顾天的地窖。
我无法形容,我再次看见萧展时自己的心情,我只记得自己哭得很伤心。他变了很多,已经不再温柔了,还常常说粗话,并且时时会陷入自杀幻境。从那以后,我们经常在一起,我对他相当温柔,并且应他的要求多次跟他同床共枕,虽然我仍然不喜欢,但当时我已几乎成年,也看过不少爱情小说,我已经学会用遣词造句的方式来美化这种不怎么美丽的关系。在这种渲染中,我发现我越陷越深,我好像恋爱了,可这种感觉只能叫我难受,我发现自己很变态。
萧展是1998年出事的。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经有点不正常,常常像个坏了的唱机一样,反复说着同样的话,小哲,你那么年轻,我太老了,我太老了,我太老了。
那天他告诉我,他要去做一件事来证明自己还像过去一样有活力。等我想到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被警察团团围住,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打爆了头,他死的时候,一点都不英俊,而且我发现他真的老了。
萧展死后,我才发现其实自己很依赖他,他的离去让我的生活变得异常孤寂。我常常躲在墙角,自己对自己说,他还没有死,还没有死。
所以我非常恨那个打死他的人,我现在暂时叫他g。
我认为他对我犯了爱的罪,他杀死了爱我的人。
其实后来想想,杀死萧展的也许是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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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戴文
我是在1999年年初认识戴文的。
那天,我在戴文的酒吧里喝酒,借口没钱趁兴弹了钢琴,觉得很过瘾,我已经很久没弹钢琴了。弹完琴后,戴文叫住了我,他盯着我看了三秒钟才说话,我非常了解这三秒钟意味着什么,所以当他告诉我不用付钱的时候,我就走了上去,把钱塞进了他的裤兜,同时我抬起头也看了他三秒钟后才说话,我说,我有钱,只是想弹弹钢琴而已。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另一个萧展,只是他的表达方式极其含蓄。他从未对我提出过任何非分要求,迄今为止,他对我唯一一次表现出异常的感情,是有一天清晨,我赤着上身在他别墅的客厅里弹钢琴,我很喜欢那种放松的感觉,这时候他走到我身后,紧紧地拥抱了我,那个拥抱维持了三分钟,我停下来,闭着双眼等待他的下一步举动,我认为他肯定会做些什么,但他却立刻放开了我。那天,他没吃早饭就匆匆开车走了,直到深夜才回来,后来他没再跟我提起那事,并且从那以后,再也没对我有过任何越轨行为。因为这个我对他心生敬畏,并且开始真正把他当兄长看待,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舒服。
但我没想到他后来会娶我姐姐,他反复说,他跟姐姐是偶遇,跟我毫无关系,但我知道,自从我上大学以后,他就一直找人跟踪我,所以他很可能知道我有个姐姐。后来的路辉,也是他派来盯我稍的狗腿子之一,这是我跟他之间最大的矛盾。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这是兄长式的关心,但我认为这种关心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没人喜欢被人从早到晚盯着,更何况是个杀人犯。
也就是这个原因,我经常不得不放弃跟踪我好不容易在警察局附近找到的g,我甚至至今都不知道g住在哪里。戴文知道他,因为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向他倾诉,每次他听得都很耐心,但我看得出来,其实他并不想听。他后来也知道了我偷袭g的事, 2006年,在我最后一次偷袭g后,戴文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如果你再跟着他,我就去跟他说明一切。他异常冷静的眼神告诉我他真的做得出来,于是我让步了。
我曾经想过要谋杀戴文,在他阻止我继续偷袭g后,有一次,他开车载我出去,前一分钟我还靠在他肩膀上跟他一起听邓丽君,后一分钟我已经用刀刺中了他的腹部,我以为他会抓住我,但他替我打开了我那边的车门,叫我快走。我下车走出一段,回过头去看见他靠在车座上打电话,我忽然就改变了主意。我又回到了车里,他看见我回来,眼睛里露出了欣喜的目光,他问我,你愿意放弃跟踪那个人,过正常人的生活吗?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帕捂住他的伤口点了点头,他好像如释重负一般用粗大的手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就靠在车座上昏了过去。因为我无法说话,我后来奔下车找人帮忙才把他送到医院。
大部分时候,戴文对我都像一个真正的哥哥,他很关心我的身体,总是帶我去看病,还喜欢安静地坐在一边听我弹琴,有时候,他会跟我谈谈他在美国的岁月,他说他对女人向来不了解,但他喜欢邓丽君,以前在美国只要一听到邓丽君的歌声,就会特别想家。后来有一次,他一边听邓丽君,一边对我说,把我这里当你的家吧,小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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