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罢,他抹了抹嘴,站起了身,向后退了两步,怔怔地望着墓碑,身子在轻轻摇晃。他突然展开宽大的僧袍,向墓碑撞了过来。
任骧赶忙从石碑后跳出来,他托住曹大白撞过来的头,一把推了出去。
曹大白跌倒在地,他晃了晃脑袋望着任骧惊叫道:“大师兄!”
任骧鄙夷地骂道:“胆小鬼,连死都要用酒来壮胆。”
曹大白从地下爬起来,沮丧地道:“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死了我最喜欢的人,我没脸活在世上。”
“你既然在小木屋中做出了那种事,你就应该坦然承认,找阴夫人说个明白,纵然死在了阴夫人的刀下,那也比死在这里强。”
“我那时才十七岁,我吓得慌了手脚,我哪里敢去见她妈妈。”
任骧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那你就这样算了?”
“没有,我没有忘记她,后来我打听到孟重威就是红云的父亲,我告诉他我喜欢红云,求他帮助。那时红云已经由她妈妈做主嫁给了叶江川。孟重威和我说,他也对叶江川不满,想除去他,他让我想办法嫁祸给叶江川,正好这时胭脂玉案发了,而我又收到了金毛鼠送来的夜光杯和一封信,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孟重威,孟重威要我把信烧了,只把夜光杯送给师父,然后将金毛鼠杀了,把他的尸体拖到清水镇,再用剑在他的咽喉上刺了一个洞。我都按照他的话做了,我还帮他去红云山庄偷《鹿趣图》,我这么做难道不都是为了红云吗?我原想等杀了叶江川之后,就把红云娶过来,好好待她,以赎我以前的罪过,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她却被活活地烧死了。”曹大白说到这里泪如泉涌,悲痛欲绝。
任骧走过去,在他肩上拍了拍,劝慰道:“她到死也没有忘记你,这是她让我给你的东西。”任骧说完取出孟红云给他的那块红色绢帕,放在曹大白手中。
曹大白双手捧着那块红色绢帕,望着任骧,他有些迟疑,他不敢翻开这痛苦的记忆。
“打开看看吧,这里有她对你的一片深情。”
曹大白翻开绢帕,看到了一柄金钗和一缕秀发。他轻轻抚摸着那柄金钗和秀发,良久无言。绢帕上有泪滴落,一滴,两滴……
曹大白慢慢合上那块绢帕,悲道:“十年了,这十年我整日以泪洗面,借酒浇愁,生不如死。”他脸上又露出了落漠的神情。
任骧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劝道:“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仅仅为了她,也为师父,为你的师兄弟们,好好活下去。我们从小儿在一起,是师父一口饭一口菜把我们喂大的。师父他老人家都七十多岁了,你怎么能忍心让白发人送你这个黑发人呢?听师兄一句话,好好活下去。”
曹大白点了点头,他将那红绢帕塞在怀中,对任骧道:“我已在戒台寺出家,本想入了空门,就能了断情缘,可是我做不到,我还是忍不住要来看看她。我看到她的坟,一时悲从中来,才想到去死。”
“好了,和我回去吧。”任骧劝道。
“不行,我没脸去见师父。我还是回戒台寺去。”曹大白决绝地道。
任骧想再劝几句,可是他心里明白,再劝也没用。
“你就这么走了?”任骧追了两步。
曹大白转过身来,对任骧道:“请转告师父,我会好好的修行,天天为他老人家祈祷。”
“师父八十大寿的时候,你来不来?”
曹大白想了想,道:“我来。”他说完看了一眼孟红云的墓,又抬头望了望天上凄清的月亮,口中轻轻吟道:“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师弟!”任骧追了两步唤道。
曹大白好象没听见,转身大踏步走下山去。
任骧看着他走进松林之中。
风起了,耳畔传来阵阵松涛之声。
任骧回到京城,直奔孟府而来,因为师父不在城外的菜园子里,而在孟重威的府上。
孟府门前张灯结彩,十分热闹,几个家人正爬在凳子上往门板上贴喜字。
“他们在干什么?难道是给小轩操办婚事?”任骧也来不及细想,就走了进去。
萧翰正坐在厅堂里和孟重威说话。
任骧见过礼,便将曹大白的事对师父说了。萧翰仰头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志,随他去吧。”
孟重威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任骧看了看四周,问道:“二弟和四弟呢?”
“你是问韩雷和罗方吧?韩雷躲起来啦,罗方在到处找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四弟为什么要躲起来?”任骧不解。
“哈哈!一言难尽。”萧翰笑逐颜开。
这时孟夫人带着胭脂姑娘走了进来,胭脂姑娘身后还跟着丫环燕儿。孟重威好事做到底,不仅为胭脂姑娘赎了身,连燕儿也一起买了来。
任骧给孟夫人行了一礼,问道:“孟伯母,你这是在给小轩办喜事吧?”
“不是,不是,”孟夫人笑着连连摇头道:“是嫁女儿。”
“是小晴姑娘?”这倒出乎任骧的意料。
“不是,是我这新认的干女儿。”孟夫人说着将胭脂姑娘向任骧面前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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