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子说到这里就停住,她的身体不断地发抖,一时说不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那个小瓶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一直没有人去追究,但是那一定是有毒性的东西。那时一般人家里的厕所,并不是抽水式的马桶,而只是在便器的下面放一个桶子,收集排泄物。这些排泄物最后会被倒在田里,成为肥料。
“那种习惯或许不太好,但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麻烦的是,从前的人会把危险的东西也丢进便桶里,也不管那个东西能不能分解,甚至把装着危险东西的容器也一起丢进去,然后被撒在田里。那个瓶子大概就是那样来的。”
通子接下来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再说:“那天晚上良雄一直很痛苦,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死了。盛冈的家里不是有一个我一直不愿意进去的房间吗?那个房间里有一个鬼面具,良雄就是在那个房间里死的。过了一个月左右,我便完全忘了那件事。我看过心理学的书,说这种遗忘的行为是‘逃避性的遗忘’。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潜意识地不愿意想起。”
“我并没有因为良雄的死,而受到任何责备。我想是藤仓兄弟并没有把我做的事情告诉父母。可是现在再想,或许当时应该诚实地说出来比较好,我就不用一辈子为了这件事,受制于他们两个兄弟。”
吉敷有点意识不清地听着通子这段惊人的回忆。听完之后,他终于了解通子为什么会那么做了。但是——“离开我的原因是……”
“后来,我很偶然地在东京再见到藤仓兄弟。我不是曾经去银座,看钏路湿原的丹顶鹤的摄影展吗?那次就是藤仓次郎的个人展览。我事前不知道,所以跑去看了。那时也是夏天,所以我一下子就想起那年夏天的事情。次郎说那时的那只小瓶子还在;为了拿回那只瓶子,这回轮到我必须事事听他们的话了。这真是因果循环。”
“然后呢?”吉敷插嘴说。他的意识又渐渐飘远,一动下巴就全身都痛,对他来说,说话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他们要你离开我?”
“弟弟次郎叫我要离婚,然后到钏路开店。他的口气根本不让我有犹豫的时间,更别说拒绝。”
吉敷想了想,才说:“可是,我觉得你根本可以不必理会他们的威胁。你既不是名人,也不是什么政治人物,没有所谓的信用问题,更不会酿成什么丑闻。”
“可是……”
“你只有面对我的问题而已,不是吗?当我知道你过去的事时,当然不会高兴,可是,我也不会生气地要把你赶走吧?那是以前的事,我一定会原谅你的。”
“问题不在你,而是我自己。这是我和藤仓兄弟的问题。”
“是吗?真的是那样吗?不会只是借口吧?”
通子转头对着吉敷。说:“什么意思?”
“我太忙了,经常忙到晚上也不能回家,薪水又低,又没钱。你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吧?”
“我现在也没有钱呀!而且,那时我还更能专心镀金的工作。我离开你的原因,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吗?”
“真的。我一点也没有讨厌你的念头。以前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很尊敬你。如果不会造成你的负担的话,我现在还是一样喜欢你。”
吉敷没话可说,也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听到通子这么说,他的感觉当然不坏,可是也觉得有点泄气;这表示他以前的想法是错误的。“可是,你总是说‘竹史是个大忙人’。”
“唔?”通子讶异地看着吉敷,好像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但是,吉敷好像没有要再说什么的样子。
“我是那么说了没错。不可以那么说吗?我只是那么说而已,并没有任何意思呀!”
“还有,你还常闹别扭地问我:工作和我,哪一个比较重要?”
“那是我在撒娇呀!不是有很多当太太的人,都会这样问她们的丈夫吗?那和平常的打招呼一样,没有什么特别意思的。”
吉敷觉得真的好泄气,原来是自己想太多了。不过,泄气归泄气,他还是有放下心头重担的感觉。然而——
“我认为我是全日本最不会管丈夫的人,所以,基本上我很适合当刑警的太太。”
“那么,常常一生气就跑出去外面的公园荡秋千,又是怎么一回事?”
通子的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但是这一点点的笑意,一下子就不见了。“那时候太年轻了。那时的我,只是个任性的女生。”
吉敷还想说什么,但是转个念头,把话呑回去了。
“刚才我说的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通子看着前方说。
“刚才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还喜欢你。我没有资格说那种话的。”
“为什么?那句话是我最好的疗伤药。”吉敷说了这句话后,又陷入思考。
关于藤仓令子这一方面,可能是:令子知道自己最小的弟弟之死,是通子造成的,所以参加了藤仓兄弟的计划,答应一郎和次郎执行杀死通子的工作,没想到却反而死在通子的手中。但是,她和弟媳妇们的感情如何呢?她也认同弟弟们的杀妻行为吗?
吉敷问到这个问题时,通子说:“令子与市子、房子的对立情况非常严重。本来令子也在‘白色’帮忙的,可是她常常对着弟弟们说东道西,引发他们夫妻间的不合,于是两个弟媳妇就联合起来,赶走了令子。”
“原来如此。”
“后来令子就变成闭门不出。市子和房子连让她去店里喝一杯咖啡也不答应。”
“这样吗?”
为什么通子会傻到帮忙藤仓兄弟杀人,及藤仓令子为什么会协助弟弟杀人的原因,吉敷现在都明白了。
接下来要了解的问题,是藤仓兄弟如何杀死他们的妻子?他们用什么方法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明天早上九点以前就必须弄清楚这些问题。吉敷原本以为通子多少知道一点藤仓兄弟杀人的方法,结果却失望了。
从通子那里得到线索的希望落空之后,想要破解那个案子就更困难了。如果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切OK的话,或许还有力气做点什么事,但现在一身是伤,实在没有破案的信心。
不过,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不管救得了救不了通子,接下来的工作就必须全靠脑力来完成了。
之前的营救行动,是靠身体与体力来执行的,身体与体力几近于零的现在,唯一能靠的,只剩下脑力了。
吉敷不排除如果脑力的挑战失败了,就叫通子逃亡的可能性,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差。不定期的痉挛、随时想呕吐的感觉、头痛、发烧等现象,都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向。
下一瞬间里,吉敷的知觉又慢慢远离,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听到通子的声音、自己有没有在讲话。这样的意识不清,或许是因为这两天一直没有好好地睡过觉的关系。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岛田庄司 岛田庄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