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又进入泥炭地带,在朝向北方荒原的笔直柏油路上奔驰。差不多开了一个多小时,当车子蜿蜒攀上山顶后,乡泽减慢车速,用手指着左前方说:“就是这里了。”
离柏油路不远的山后方,有三间简陋的房屋紧挨在一起。出租车以此为目标,摇摇晃晃地开上砾石道路,在小屋前的空地停下来。
御手洗率先下车,我和藤谷跟在后面。一间屋子里堆着砍下来的树木,似乎是储藏室;另一间屋子空荡荡的,好像也是储藏室;最后一间应该是住人的屋子了,但同样是简陋的平房。
屋子附近是竹叶茂密的平原和湿地,屋后耸立着高山,从阴霾的上空吹来的寒风顺着山坡斜面呼啸而下,令我们三人瑟瑟发抖。
这里非常寒冷,我不得不竖起外套的领子。
御手洗走近像是住人的小屋,但还没敲门就看到门已经用木条钉上了——看来此屋已经长期无人居住。
“空屋。正如我所想的。噢,这里有块小小的门牌。但字迹模糊……”
我们仔细辨认,终于读出门牌上的字。
“啊!野边,就是野边。”藤谷说道。
“没错,这里就是野边乔子的出生地了。”御手洗说道。
我模仿室友的做法,环视四周,做了一番观察。视野所及之处,再无其他人家,这也符合御手洗的推测。看来,先去天盐高中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过,直至前些日子,开拓者们依然还在这里生存着。”御手洗说道,“司机先生,关于这家人你知道些什么吗?”
乡泽跟着我们一起下车来到这栋屋子前。他踌躇了一阵子,然后低声说道:“请你们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这户人家有杀人的血统,听说他家祖上就杀过人。”
“哦……”御手洗应一声,但不显得特别惊讶。
出租车掉头又往船江家开去。
藤谷转过头,问道:“御手洗先生,陶太的文章中出现一名双性人,是陶太把香织上半身与加鸟下半身拼合,放在沙发上,然后念咒文使之复活。双性人从沙发上起来,吻了一下陶太的脸颊后,就飘然离开了房间。这个双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在世吗?住在什么地方?”
“嗯……”御手洗在装糊涂。
“我突然想到,这个双性人或许就是现在的香织……”
难道香织是双性人吗?
“这是一个谜。我与你拼合起来,或许也能在某处生存吧。关于这个双性人的行踪。说不定很快就会弄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说与船江会面,就能真相大白?”
“对,正是如此。”御手洗信心满满地点点头。
船江的家不像野边家那样位于偏僻之地,它在叫做“街中”的贫民区。庭院里立着一株孤独的灰色枯树。北海道的树木到冬天总要受到冰雪的欺凌。
玄关门是日式拉门。藤谷往左拉开门后,向屋里大叫:“有人吗?”不一会儿,屋里的一扇拉门打开了,一位穿着黄色棉袄、白发凌乱的老婆婆走出来。
“请问船江美保小姐在家吗?”
藤谷这么一问,老婆婆露出惊讶的神色,说道:“啊,她已经出嫁啦……”
“哦,是吗?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她的住址?”
“啊,你们是谁呀?”
藤谷出示讲谈社的名片,然后指着站在背后的我,说这位小说家是来天盐高中访问取材的。藤谷的胡诌恐怕是受了御手洗的影响,但同样很有效果,美保的母亲很爽快地说出地址。
“很好。还是在幌延。”藤谷看着记下来的地址说道,“如果嫁到札幌去。那就麻烦了。”
藤谷走出去对乡泽说船江就住在幌延,但乡泽说幌延这地方很大,恐怕不容易找到。藤谷让他看了详细地址,乡泽又说:“啊,这就在附近!走路就能到了。”
我们要访问的这家,住在一栋颇奇怪的建筑物里。它位于街区的尽头,隔街与之相对的是加油站,屋后有一条小河,穿过简陋的木桥,对面的草地上放养着淡棕色的大型动物,看起来像马,但似乎比马的体形小;河的左岸是工厂。
船江家是栋镶木板、漆成黄色的西式房屋,右侧靠近顶棚处镶嵌了三角形玻璃窗,上面用红漆歪歪斜斜写着“葆莱美容室”几个大字。左侧有一扇看起来很厚重的木门,它前面的路边竖着方形纸罩座灯,上面写着“鹿鸣庄”。看来,这栋建筑物的右半边是美容院,左半边是小酒馆。
藤谷从出租车上下来,看了看手表,我也低头看着表,时间已过了下午四点。小酒馆尚未开始营业,藤谷向我使了个眼神,然后推开美容院那边的门。
这是只有两张椅子的简陋的美容院,贴着绿色漆布的地板上散落着女性周刊和漫画书,客用拖鞋也没有排列整齐,四面的壁纸开始剥落。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美容院,不如说是托儿所。
“有人吗?”藤谷向里面喊道。空荡荡的室内既无客人,也没有经营者的影子。
“是的。”一个女人边用围裙擦手,边从里面出来。这女人看起来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家庭主妇,让人一点都没有造访美容院的感觉。
“美保小姐在吗?”藤谷问道。
“是的。可是……”她露出不安的神色。显然,她觉察到我们不是本地人。
“原名叫船江美保,天盐高中毕业……”
“是吗……”船江的表情显得更加不安了。她虽然算不上美女,但有着大城市女性的高贵气质。我明白为什么野边乔子只选船江美保作为唯一的朋友了。
“噢,我是东京来的讲谈社的藤谷……”藤谷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才好,他求救似的瞄了旁边的御手洗一眼。
“其实我们是旭屋架十郎先生的朋友,想问一些关于你的高中好友野边乔子的事。”御手洗冷不防在旁边说起来。美保轻轻地点头。确实,在这种场合,由我的室友出马是最适合不过了。只有他能够把握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只有他能够信口开河。
“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乔子小姐与旭屋架十郎先生结婚的事情?”
我惊讶地看着御手洗,因为这样的话我从来没听过。果然,船江也大感惊讶,她呆立不动。
“旭屋架十郎先生?就是那个旭屋先生吗……”
“是的,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旭屋先生。”
“可是岁数的差别……”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情,只见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是呀,昭和七年出生与昭和三十九年出生,年龄上相差三十二岁,除非是精神病,正常人应该不会结婚吧。”御手洗故意说出挑衅的话语,然后用狡猾的目光紧盯低着头的船江,观察她的表情。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岛田庄司 岛田庄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