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肩膀生出的手正抓着手枪对准我们。
“啊!解决了一个,又来一个。”御手洗摊开双手,轻叹一声。
“石冈君,我们到这里可不是来参观访问的呀。这种攸关生死的大事最好一次搞定。以后遇到这种场面,请你务必迅速捡起手枪。”御手洗转向我,用严厉的口气责备道,“我真佩服你任何时候都能这么迟钝。”
“你讲的话太难听了。这么危险的时候我还能做什么?!”我也有点生气了。
“如果我也像你们一样躲到沙发后面,或许现在我们三人的脑袋瓜都变成蜂窝了。”
“要是我那时候从沙发背后跑出来,一定会被野边修击中。”
“每个人都有被枪击的危险。在上楼时我已经说过了。但有时候,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你太死心眼啦。偶尔试试扮演我的角色又如何!”话未说完,御手洗右足一闪,跃身向前,把三崎陶太手中的手枪打落在地上。藤谷像脱兔般迅速冲过去,捡起手枪。
“石冈君,今天发生的事你都记清楚了。你明天就去《F》周刊编辑部,怎么样?”
御手洗开始奔跑,离开房间前又回过头来喊道:“《F》周刊要什么,你就说什么。”
原来,三崎陶太跑到与旭屋寝室相对的屋里去了。御手洗将背部贴住门边墙壁,拉下位于高处的杆式门把,然后将门推开。房中一片漆黑,御手洗伸出右手沿着房门右侧墙壁摸索,显然在找电灯开关。不一会儿,伴随着“啪嗒”的开关声,黄色光线充盈室内,御手洗迅速走了进去。
“啊!”站在门口的藤谷和我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在房间左侧垂挂着一具奇怪的物体,正在轻轻摇晃。这不可思议的东西像是人体,与摆在邻室壁炉装饰架上的浅棕色台灯灯罩呈相同的颜色。
蒙上白色灰尘的干燥黑发戴在物体顶上,缠结的头发长及肩膀。前额发下是凹陷的双眼,但其中不见眼球,只有两个洞穴,双眼之下是像木板做成的干燥而高耸的鼻梁。薄皮之下,头盖骨的形状清晰浮现。原本应该湿润柔软的嘴唇也变得非常干燥,似乎用手指敲一下就会发出硬邦邦的声音。从岩石般皲裂的唇缝中,可以见到部分已经变成茶色的牙齿。
嘴唇下是依然显现骨头轮廓的下巴,下巴连接着如白鹤般的瘦长脖子。锁骨从薄皮之下凸出,下面是胸骨,肋骨上的皮肤已经塌陷,但能见到乳房的隆起痕迹,乳头颇大,看来是个女性。由于体内水分蒸发殆尽,肌肉变得平坦,看起来干巴巴的。这是一具女性木乃伊,悬挂在天花板下面。我的视线继续向下。见到如厚木板般干而瘪的腹部,腹部之下又是一撮蒙上灰尘的体毛,体毛中间有一个干巴巴的男性器官。
我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这具双性木乃伊为何在此,我不明白。
失去水分的双手无力地垂在上体两侧,瘦骨嶙峋的垂下双脚。
但未及地面。膝盖以下的小腿还能见到稀疏的腿毛。这就是双性人吗?我想起竖立在玄关大厅里的青铜像。我又想,这个人是否受到某种惩罚,以至于暴尸于此?我联想到古代的暴尸酷刑。
“这是怎么回事?”藤谷问御手洗。这也是我的疑问。
“在陶太的文章里不是说双性人复活了吗?”我提醒道。
或许,获得生命而复活的双性人回到了日本,但不久之后又死掉了。他(她)可能是被再度谋杀,也可能是自然死亡。无论如何,反正他(她)已经死了。于是有人将他(她)做成木乃伊,放置于此。或许,将这双性人的尸体木乃伊化是出于旭屋架十郎的意愿吧。
如果是的话,这奇迹般的双性人就是在这里陪伴旭屋一起生活。在我的脑海中顿时呈现具有美丽容貌和男女性征的神奇人物的形象。
这种想象是十分容易而实在的。
“咻!”突然响起划破空气的声音。这异声以强劲之势向我们接近,就好像巨大的牛虻或甲虫向我们冲来,让我感到害怕。
正在观察木乃伊背部的御手洗翕动嘴唇,似乎想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但在他的话从唇边吐出的一瞬间,垂挂在我们眼前的木乃伊突然爆裂开来。干燥的肉片和骨骼碎片爆裂四散。紧接着“砰”
的一声巨响,木乃伊的下半身跌落地面,腹部裂了一个大洞,只剩上半身在空中晃动。“咻!”又响起划破空气的尖利响声,木乃伊的胸部发生爆裂,肉片和碎骨纷纷落到地面,空中只剩下一个头颅。
好像是用来支撑身体的黑色金属架也完全暴露出来,与头颅一起在空中摇荡。木乃伊对面的板壁上出现两支尾部插着羽毛的细杆,好像是刚刚钻入板壁的。板壁在轻微地震动着。
旁边的御手洗不见了。我睁大眼搜索,看到了他的背影,御手洗正往房间深处前行。
这时候,我注意到房间里除了木乃伊之外,还放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从天花板挂下呈红、白、黄、紫色的蛇眼伞【注】,镶嵌贝壳碎片的低音大提琴竖在墙边,还有穿着红衫和黄色长筒袜的人偶。而在房间的阴影处,站着手持弓箭的三崎陶太。
【注】日本传统工艺品,因伞面图案有如蛇眼而得名。
陶太发现御手洗从后面追上来,他先把弓掷向御手洗,接着把还剩几支箭的箭筒也掷过来,然后跑进旁边的一扇门里,不见了踪影。很快地。便传来“砰”的关门声和“咯嗒”的上锁声。御手洗赶到门边,刚好迟了一步。御手洗抓住位于高处的把手拼命摇动,又用身体撞门。
“有没有可以破门而入的东西,石冈君?”御手洗焦急地喊道,慌张地东张西望。我也学样环顾四周,但这房间里既没有沙发也没有桌子。
“两位跟我来,快去阳台!”
此时,从远处传来警笛声。不一会儿,这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回到邻室,御手洗率先冲出阳台。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
不过雨已经小多了。
御手洗似乎要向右边移动,但有一块灰色木板挡在御手洗身前。我抓住栏杆往下看,只见一辆车顶转动红色闪灯的白色救护车正从对向车道转入我们眼下的柏油路。
御手洗毫不犹豫地用脚猛踢眼前的分隔木板。“啪”的一声巨响,分隔板的下半部被踢到对面去了。御手洗鼓起余勇再猛踢分隔板的上半部,终于踢开一个大窟窿。御手洗屈身,迅速钻过这个大窟窿。我不明白御手洗为何如此着急。
他在瓷砖上奔跑,薄薄的积水在鞋底下飞溅。
“快过来帮忙!”从楼下传来叫喊声。
右手边出现了一扇玻璃门,御手洗用双手贴住玻璃,凑近观察室内情况。他一边看一边往左挪移。室内昏暗,不容易看清里面的情况。
御手洗突然停下脚步,可以看到他紧紧咬着嘴唇。室内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亮光。御手洗想用双手打开玻璃门,但门的内侧锁着。
他快步移到旁边的玻璃门,同样打不开。御手洗迅速弯腰,抓起脚边的花盆,向眼前的玻璃砸去。玻璃被噼里啪啦地砸开一个大洞,御手洗伸入右手,打开内侧的锁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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