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要好好学习,成绩好,就能考上好高中啊。”
“谁敢保证?就算每次都考第一,也不能保证绝对能进好髙中啊。考试那玩意儿,就跟抽签似的,谁敢保证一定能抽个上上签啊!”
吉敷竹史无言以对。
小女孩儿鸟越由佳里却越说越激动了:“所以,欺负人呀什么的就出来了。今天欺负这个男孩子,这个男孩子没了,说不定明天又要欺负一个女孩子。大家每天心烦得要死,不见血不收手啊!老师也觉得特别没有意思,在中学里教我们这种学生,能得到什么?上课根本就没人听!再说了,老师也不是喜欢当老师才当了老师的!”
吉敷竹史看着平静的河水,耐心地听完小女孩儿鸟越由佳里的话,陷入了沉思。是啊,考试!考试!考试!初中和高中这六年里,孩子们被考试弄得精神高度紧张,是一个非常时期。孩子们内心的不安达到了极限。前几年,曾经出现过全国性的中学生自杀现象,自杀现象沉静下去以后,又出现校园里打架斗殴的现象,很多中学生被抓进了少年犯管教所,刚刚平静了不久,又出现了欺负人的现象……
孩子们在以死为邻的环境里活着。初中和高中,孩子们正处于青春期。如果把人生划分为四季,他们应该处于春天这个万物生长的季节。可是,他们却以死为邻,度过的是一个“死亡季节”。
是谁留给他们这样一个“死亡季节”的呢?日本经济高速发展的后果,使这些孩子们成了被遗弃的一代。他们是这个社会里最弱势的一个群体,他们向为政者发出的、要求改善自己恶劣生存环境的呼吁,声音是最微弱的。
大人们就算能够同情他们,也绝对不能够理解他们,因为,大人们早就把自己经历过的苦痛忘记了。
最近,有一个有名的年轻女演员自杀了,便有很多少男少女追着她自杀身亡,出现了新一轮自杀热。埋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死亡愿望,就好像一个玻璃杯里装得满满的水,稍傲受到一点震动,“死”就会满溢出来。
虽然,大人们也做出了担忧这种状况、和改变这种状况的姿态,但只不过是坐在自已已经获得的舒舒服服的椅子上,斜着眼睛看着那个属于孩子们的地狱,在心中的某个角落回忆着,甚至带着几分快活地欣赏着。
到底谁应该受到审判呢?如果这个事件中存在所谓凶手的话,中学校园里的自杀热潮、打架斗殴,都应该存在凶手,但是,没有一个人受到过惩罚。在青春期这个“死亡季节”里发生的事件,到底应该审判谁呢?能够骄傲地坐在审判长位子上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吗?
就说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女鸟越由佳里吧。她相信爱,她深深地爱着那个叫做木山秀之的少年。可是,那个少年死了,杀死那个少年的少年也死了,少女的生母也死了。她受到的打击还小吗?谁还有权利再去伤害这个幼小的生命呢?
如果在这个事件里存在所谓凶手,那么,凶手绝对不是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而是躲在别的地方的别的什么人!穿着笔挺的西服,装模作样地指手划脚,内心深处却隐藏着见不得人的怠惰本性。如果没有那些装模作样的家伙,就不至于发生这种悲剧。换句话说:这些家伙就是“死亡季节”的缔造者。
谁有什么异议吗?如果有的话,请你大声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尾声
01
吉敷竹史决定坐当天十九点十三分的“山彦74号”列车返回东京。这趟新干线列车,比小渊泽茂老师坐的那趟夏季临时客车“山彦194号”晚十三分钟。
决定了坐哪趟列车以后,吉敷竹史就开始给新泻县立医院打电话了。打了好几次,才找到木山拓三。他想再次向木山先生道歉。
“哟,刑警先生啊?”电话里的木山拓三还是那种低沉的声音,“还找我干什么?我又跟什么事件有关?”
“不是……”吉敷竹史说,“我是向您逝去的太太表示沉痛的哀倬,还有就是再次向您道歉。”
“道歉?”
“对,道歉。这次完全是我的错误,对不起您了。”
“……”
“还有,您太太出事,我有责任。是我把她从八幡平送到盛冈火车站的。当时我要是意识到她想干什么,制止她就好了。”
“刑警先生!”木山拓三低沉的声音里增加了力度,“我不想听这种看不起我的话。再说了,这话也轮不着你说吧?她是我的老婆,我要是能制止她就好了。她要是接受我的意见,听我的话就好了。这是应该我说的台词。悔恨交加的人应该是我,我一个人悔恨就够了!”
“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吉敷竹史听了木山拓三的这些低沉的,带着悲伤的话,很受感动。
“不管怎样,我还是想跟您说一句对不起。对了,今天我就回东京。有缘的话,咱们什么地方再相见吧。”吉敷竹史说道。
“是啊,有缘的话。不过我现在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木山拓三说道。
“是吗?那么……”
“对了,刑警先生是几点的新干线啊?”
“十九点十三分的‘山彦七十四号’。”
“嘿嘿嘿嘿嘿!……”没想到木山拓三小声笑了起来。吉敷竹史觉得挺奇怪的,这是为什么呢?
“这真是奇遇啊,”木山说,“我是今天晚上二十点零六分的‘朱鹮418号’列车,在东京站下车后,打算去亲戚家看看,明天再回盛冈。真巧啊,咱们坐的新干线,几乎跟事件里那两个人一样,也是几乎同时到达上野车站。”
吉敷竹史也笑了:“这说明咱们有缘啊。怎么样?不想在站台上见一面吗?”
“刚才说有缘再相见,这么快就有缘了。”木山说。
“就是的。那咱们就见一面,当面向您道歉,再请您喝——杯!”
02
七点了。吉敷竹史和菊池来到新干线站台上的时候,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人的背影。
“哟!古川老师!”吉敷竹史叫道。
古川回过头来:“听菊池先生说,您今天要回东京,我来为您送行。”
“您还特意赶到车站来,真让我过意不去。”吉敷竹史说。菊池突然跑了,不一会儿又跑回来,把刚买的一个盒饭递给吉敷竹史。
“谢谢你菊池先生,过来以后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是我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吉敷竹史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您教会我很多很多东西。”
“你也教会我很多东西呀。以后有缘再相见吧!”
“一定一定!”菊池刑警连连点头。
吉敷竹史想:菊池并不是客套话,他是真想再见面。不管能不能再见面,这个有点儿奇怪的,不像刑警的刑警,一定会深深地留在自己的记忆里,并时常把他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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