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声嚷嚷后,那个女人猛地一下,把门撞开出去了。
战斗简简单单就结束了,真是大失所望。接着,店里又恢复了寂静,寂静得令人昏昏沉沉。客人们这才想起了吃意大利面。
那一对母子也茫然若失地发了一阵呆。不久,在拘谨的沉默气氛中,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店里恢复了和平的嘈杂声。刚才那群像死一般安静的上班族们,仿佛重回水中的金鱼,又苏醒了过来。只听见他们相互间在大声嚷嚷。
“你去看看那锁呀,和店里的人一起去。我是毫无办法。”
他们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解放出来,放肆地叫嚷着。
“说什么,我爸妈都没让他们看过,是光屁股吧?”
事件的当事人回答说:“是吧,可那个女人的屁股右侧,有一大块青斑。难道指的不是那个吗?”
“与其说被人看见了屁股,倒不如说是被人看见了那块青斑,感觉很丢脸吧。”
“那个女人,我见过的。”其中一人开始说道,“她在银座的P店上班,名叫留美。”
“真的吗?”
“是的,没错。”他很自信地保证道。
P店是一家位于银座的林荫大道旁的俱乐部,因为价格贵而闻名。据说光坐一坐,就要花费四万日元。我没去过那儿,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此说来,刚才那个女人,看起来是不太正经。长得很漂亮,而且,的确有银座女郎的感觉。
那一整天,我都心情不佳。经常说什么东京沙漠,我想,真是如实地窥视到了这个城市的那一面。
慢馒地到夏天了,果然如“东京沙漠”所形容的那样,东京因水不足而出现饥渴。公司里也在拼命地宣传节约用水,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都快要歇斯底里了。号召人们把要洗的衣服归类;上厕所小便时,尽量不要冲水等等,令人极其不偷快。
那一年的盛里,整个东京都如此饥渴难忍。距离厕所事件,过去三个月左右的八月中旬。我当时必须从位于西荻洼的家中,开车去公司上班。
而且,我有一个嗜好,在上下班途中打赌,稍带些迷信色彩。我自己把这称之为“信号占卜”,具体就是,在从公司回家的路上,自己会遇见多少红灯,以此占卜自己第二天的运势。
为什么是在回家路上,因为去上班的时候,总是早上交通高峰期,接连堵车,根本谈不上信号时机。可是,回家大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深夜,路上车少,可以很顺畅地通行。在这个时候,没有比遇见红灯,更加无聊的事了。即使因红灯停下来,眼前也没有行人和车辆通过。
如果仅仅是那样还算好,前方好不容易变绿的信号灯,在你行进的过程中,又变红了。如果那种厄运,连续出现几次的话,真是令人焦躁不安,而且,不可思议的是,第二天我的工作,必然会很不顺利。由此,不知不觉中,我产生了根据信号变化,占卜第二天运势的癖好。
为了占卜出好的运势,深夜,我会选择信号灯尽可能少的小巷。如果信号灯尽可能少的话,我就可以调节车速,尽量不遇上红灯。
我家房前有一条小巷,我经常从那儿走。那是一条砂浆修建的老路,穿过中央线的高架桥,在公寓之间穿行的、非常棒的一条近道。
八月中旬的某一天,我拖着疲惫的身躯,驾驶着汽车,来到了这条空无一人的、快接近中央线高架的老路上。
就在那时,我大吃一惊,来了个急刹车。
虽然开了很长时间车,可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小巷从高架的混凝土柱子间穿过,在距离地面一米左右,一条细小的绳缆横跨路面,简直无法通行。因为天黑,我差点没注意就冲了过去。
我想大概是前面在施工,禁止通行吧。可好像也不是那样,似乎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原打算就那样冲过去,可隐约感觉不安,于是把变速杆挂在了倒挡,从小巷返回到了宽阔的大道,我心想:君子不近险地。
倒车时,我不仅身心俱疲,还感觉极度厌烦。如果从“信号占卜”来说,这不是两次、三次撞上红灯,而是因绳缆无法通行。也许是比“凶”还厉害的“大凶”吧。
果然,第二天早晨,我睡过了头,上班迟到很久,让客户等了半天,被上司狠狠地训了一顿。而且,上楼时失足踩踏了楼梯,把脚踝给崴了。我真是易于进行自我暗示的人。
02
田中昂作在中野的一家生产娱乐用橡皮艇的公司上班,已经工作近二十年了。在工厂里,他完完全全是个老手,现在快四十岁时,终于当上了工地主任。
身高一米六三,体重五十三公斤,是个带散光的近视眼,不过,平时不戴眼睛。昂作工作认真,可也并不是多么优秀。他老家是位于名古屋北部、因温泉而出名的下吕,一口乡音,怎么也玫不掉。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可他平常总是沉默寡言。
快四十岁的人了,可与实际年龄相比,他的皱纹似乎多了些,脸颊和窄窄的额头上,莫名其妙地长出了很多皱纹。一喝酒,连他自己都感觉,像醉酒的猴子,向后梳成大背头,而冒出的额头,都变得通红通红的。实际上,自从在经常光顾的酒馆的厕所里,看见镜中的自己以后,他感到非常厌恶,从此不再酗酒了。
可是,幸亏这一点,田中昂作才有相当数额的储蓄。虽说是相当数额,可一个微不足道的上班族,除了要供养妻子,还有上小学二年级、上幼儿园的两个孩子外,还要付公寓的租金,所以,储蓄也是很有限的。一千万不到吧。
但对于仅仅是高中毕业的田中昂作来说,这是有生以来,赚到的第一笔巨款,是他二十年来的辛苦劳动。他不打算用这笔钱买房子。面对着如此一个高物价和住宅难的时代,这些钱没有多大的神通,充其量也就是个商品房的首付而已。
昂作的妻子身高一米五〇左右,可体重却超过了丈夫。年龄嘛,昂作也记不太清了,应该是三十七、八岁。可是很奇怪,她看起来像五十多岁,但她一点也不用担心丈夫会见异思迁。问题出在他自身,大概不会有女人,对田中昂作感兴趣。如果田中勉强算个帅哥的话,常去的酒馆就不会只有一家,而且,存款肯定也要少一位数吧。这么一想,很多事情,他一个人也能想明白了。
他家住在中央线高架下的廉价公寓里。电车一开来,电视画面就摇晃,白天被高架线挡住,晒不到太阳,夜里被吵得无法入睡,直到最后一班电车开过。而且,现在孩子们逐渐长大,1DK式公寓①的房间,只有六张榻榻米大小,厨房只有四张半榻榻米大,明显过于狭窄。可郊外的房子中,他总是挑剔着、要找距离最近的车站,可以不用坐公共汽车的,结果已经近二十年没有挪窝了,孩子都上小学了。妻儿也感到脸上无光,时不时会发发牢骚,考虑可以适当搬搬。
①指带餐厅和厨房的单间公寓房,餐厅和厨房通常是连为一体的。
昭和五十一年的二月初。在距离公寓步行十分钟左右的,唯一一家常去的“大多福”酒馆里,田中昂作正在吃金平牛蒡,喝掺水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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