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作道完谢后,离开了斋藤夫妇的公寓。
昂作的运气不错,四天后,他要去关西出差。以往,他对这根本就不感兴趣,可现在有目的了,他兴髙采烈地乘上了新干线。
昭和五十一年,惠美在“大多福”店工作时,说自己是二十二岁。如果她说的是真话,十九岁,就在那三年前,也就是昭和四十八年。
但这是非常靠不住的。即便是正经女人,对自己的年龄,撒起谎来也丝毫不会脸红。更何况,像她这样欺诈钱财的女人呢。
可昂作还是抱着或许能撞上的念头,麻利地结束大阪的工作后,飞往了神户。接着他翻査电话本,一个一个地摘抄了名字中带有“海运”字样的公司,并一一打电话询问。
姓名、出生地、母校全然不知,也并不是拿着照片,挨个公司査找,而仅仅靠打电话描述相貌,所以,人的容貌、衣着特征都不正确。唯一一个可靠的线索,就是昭和四十八年前后,在公司工作了一年时间。
神户的航运公司,多得令人生厌。光打电话都要花半天时间。如果这是公司的工作,昂作早就放弃了。可想到能抱着萩尾惠美诱人的裸体,他便坚持干了下去。
有类似情况的公司有七家之多。说到年轻女孩,在公司干一年左右,就辞职的人,似乎相当多。接下来,要一家一家公司前往,请对方人事课给自己看看照片。
昂作做好了精神准备。当晚就住在神户,可那天只去了三家公司。
第二天,他也是一大早就开始行动。第四家、第五家都不是。履历书上,净是些昂作没见过的姑娘的照片。
也许这家也不是。一到第六家,昂作就这么认为。想想看,从一开始就准备进行欺诈,怎么可能在工作的酒馆,对客人说真话呢?出生神户、或者在神户待过,这些都是骗人的吧。没错,那种可能性相当高。
心里一旦这么怀疑,昂作就感觉肯定没错。果然第六家也不是。
昂作开始考虑:是不是不要这样浪费时间,回东京去算了。即便她在附近的海运公司工作过是事实,也许不是神户,而是西宫、明石等附近的城市,告诉别人是神户。想到这里,他就很想去新神户站,返回东京。可转念一想,好不容易就剩最后一家了,又不是那么远。
在人事课翻看履历书上的照片时,昂作差点大声叫出来——因为,那千真万确就是萩尾惠美。梳着辫子,穿着水兵服,浓郁的乡村气息。
没错,就是惠美!……
再看地址。冈山县仓敷市新田一。冈山县吗?不是出生在神户的。最终学历是仓敷女子商业髙中。
父母叫福住进太郎和民子,而且,本人姓名是福住宪子。
05
推开令人眼花缘乱的美女世界的大门,寒酸的田中昂作,单身一人刚走入P店,服务生便用挑剔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身旁的姑娘站起身,“啊呀”什么的,只是表面上说着一番客套话,拉着昂作的手,把他带到上次那个座位。
今晚,昂作因为有目的而来,所以比上次那晚更加紧张。无论是站着,还是坐在沙发上,双膝都不由得颤抖。
“把社长存在这儿的酒拿来吗?”昂作刚坐下,那姑娘就问道。
“门儿也没有,“他立即回答道,“啤酒就行了。”
接着,他勉强掩饰略带颤抖的声音命令道:“我来点,我要留美。”
“哎呀,我们这儿不能点呀。”姑娘笑着说道。
昂作感觉自己被人嘲笑,生气地说道:“行了,我要留美,去把她叫来!”
店里不太大,田中昂作刚一进来,就看见了惠美。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紧张。
姑娘站起身,来到留美旁边,弯腰耳语了几句,朝这边指了指。昂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不一会儿,留美忽然站起来,衣袖翩翩地朝他走来。昂作的心哪,就像疾槌儿打鼓似的,怦怦直跳。
“哎呀,这位先生,是第一次来吧?”惠美并没有在昂作的对面,而是紧挨着他身旁坐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她完全忘了“大多福”店的常客。
可是,昂作也和她差不多。他高度紧张,特意去神户进行调査,获悉的惠美的真名,不知为何,怎么也想不起来。事先反复考虑斟酌,琢磨了上百遍的台词,此刻也忘得一干二净。他清楚地感觉到,心脏在剧烈跳动,仿佛不是自己的,输出的血液直冲到耳边,耳朵火辣辣的。
“啊……啊……啊,不是第一次得啦,你……”
田中昂作终于勉强开口说话了,想努力把局面撑下去。可凄惨的尖锐的声音,宛如悲鸣一般。
“哎呀,以前也来过这家店吗?”
“不是这家店。不……不……这家店也来过几次,可不是那时。”
昂作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本想在最后加上“福住宪子”,可这个名宇怎么也想不起来。
沉默了片刻。惠美也在想,这个男人是谁。这个片刻的沉默对于昂作来说,真是相当难受。他的紧张,永无止境地无限上涨,现在双腿的颤抖,已经开始遍及肩部,遍及全身。
“这样不行”,昂作心想。他猛地抓住桌子的两端,想让自己停止顫抖。可整张桌子眼看着开始振动,桌上的玻璃杯、冰桶都在稀里哗啦地响。
昂作满脸通红,更加惊慌失措。因为玻璃杯稀里哗啦的振动声,周围的客人们,似乎都目光齐刷刷地看着这边。昂作羞愧得快要昏过去了。
同时留美好像也感觉这个客人怪瘆人的,叫自己过来,却什么也不说,突然浑身颤抖。她欠了欠身,说道:“那么,我稍稍……”
昂作急得要死,尖声叫道:“啊……等等。我……我是社长! ……”上班族的悲哀,使昂作彻底地深信“我是社长”这句话,就像限制人类所有行为的最后通牒。
但他的这句话,似乎也开始唤起惠美一年前的朦胧记忆。一脸的疑惑,他是谁呢?
“我……我是社长。所以,钱……不……钱……不……那点钱嘛……”
昂作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浑身冒汗,却像身处北极似的,不停发抖。
“我是社长,不过我的身体不好。这是老毛病了。冷啊,是的,好冷。这家店有点冷。所以我是社长。”
昂作胡乱地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可是,心慌意乱的就要昏过去的昂作,这时终于得到上天的启示,想起了希望想起的事。
“嗯,福住宪子!……是的,你是福住宪子吧。”
这句话果然发挥出巨大效应。惠美,不、留美,不、宪子,像遭到电击了似的惊呆了。
“请稍等。我马上回来。”她好不容易地才回过神来说道。
“哎,稍……稍等。这……这儿太……太冷了,实……实在太……太冷了。我……我要回去了。那么我在歌舞伎座附近的M等你。请……请……请……请你务必来。我可不……不……不……不……不想把事情弄糟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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