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看完后,我抬起头,重新打量眼前这位瘦高个子的调酒师。
“嗯,由于这些原委,你才开了这家店?”
调酒师笑着点点头。
“我和小林相处了很长时间。可一直在仙台,忙于电视制作,今年才终于回到东京。所以不知道这件事,一直在地方待着。”
说完,我合上书,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我深切地感到,那是深夜广播伴随着听众的、如此出色的一个时代。
“那么,这篇随笔中出现的,最后那个电话,你还记得吧?……就是说:目黑区和北海道的形状,相似的那个电话。”调酒师说。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个电话的主人,就是刚才的那位演说先生啊。”
“啊,是嘛!”
经他这么一说,我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开始读这本书,不由得回头寻找刚才的那伙人。可是,他们似乎已经回去了,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那位先生……真是人不可貌相呀。他应该不会经常在电话里演说吧。”
“听说他总是睡不醒啊。”调酒师笑道。
“那么,老板糸井一郎呢?今晚在吗?”
“在呀,就在你眼前。”
“啊?是你?……”
我瞪圆了双眼,吃惊地看着这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调酒师。
“没错。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正患有神经衰弱。”
“哦,神经衰弱。”
“已经很严重了。所有的声音、都市里的所有声音,不仅是汽车、电车和街道的嘈杂声,还有都市人之间弥漫的各种神经不适,全都一股脑儿地压向我,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它们消灭了。……当时,我还是个出生于北海道的乡巴佬。”
“嗯!……”我点点头,可以理解他的感受。
“但是,现在已经好了,幸好那时没有死。”
我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想起了自己年轻时,我记得也曾有过与林安孝类似的经历。
突然,我想起来一个忘了的问题:“对了,关于这个店名的由来……”
“爸爸开这家店时,曾经请有过救命之恩的、刚才那位有演说癖的先生起个店名。”
“啊,是嘛。确实如此啊,救了自己的儿子。”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那位先生说很荣幸请他起店名,可会有诸多不便,如果是那首诗的话,倒是可以给起个标题。”
“那就是‘糸锯和之宇形’吗?”
“没错。”
“你们就把那个作为店名,正好老板也姓糸井……可接电话时,这个店名不是未免显得太长一些了吗?”
“不,一般通称‘之字形’。”
“啊……叫‘之宇形’啊……嗯。”
“其实,关于这个店名,还有一层意思呢。”
“还有一层意思?”
“知道吗?”
“不知道。”
“喏,你看看这个杯垫。‘糸锯和之字形’,如果用英文写的话,就是‘Jigsaw And Zig Zag’吧。”
“‘Jigsaw And Zig Zag’,嗯,没错。”
“把每一个单词的首字母拿出来,喏,就是‘JAZZ’吧。”
“啊,真的呢,的确如此!”
摩托车舞姫
我看见了她!绝色的舞姫已逝,但其身影,经常出现在他的周围。是美人复活,还是心灵想应?
01
我在霞关下首都髙速,向左转到内堀大道。天上正飘着毛毛细雨,右手边的皇宫森林,也因此显得低压黑沉。汽车音响的扬声器中,传来红心乐团的《Johnny Moon》的曲调。
保时捷在车道中缓慢移动。越过车窗上的雨刮器,可以看见,石头建造的最高法院。它的对面,就是令我怀念的国家剧院一一
就在涨时。爽片子!我差点喊了出来。就在前方,短短二十米的地方。我看见了不可能有的东西。没错,我看见了不可能存在的人。
在下着毛毛雨的午后,一个长发的年轻女人,正站在柏油路上。她身材纤细,似乎穿着灰色的皮革连体服,正缓慢地戴上红色的防护头盔。好像是单眼皮的眼睛,细长而清秀,高鼻梁、尖下巴……没错。就是爽片子!怎么看都是她。
如果我的车就停在她身旁,我肯定会那么叫的吧。仔细想想,那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疯狂。即使知道是这样,我也会那么做的。我肯定不能不那么做。可是,堵车把我从疯狂中解救了出来。她停在柏油路上的摩托车,似乎是雅马哈SRX-4。爽片子不慌不忙地,跨上了那辆银色的摩托车。当变速杆推到低挡时,我看见车身微微一振。突然,她从我前面的数辆汽车车头前掠过,冲向了右侧对面的车道。我在保时捷轿车内,慌忙把上身探向了右侧的副驾驶座。
爽片子仿佛向毛毛雨挑战似的,不断加速,然后,就像一阵风似的,从无法动弹的我的保时捷车旁驶过。就在交错的那一刹那,我看见了防护头盔中,那双细长而清秀的眼睛,还有那优美的胳膊。
没错,就是爽片子。
我一直扭头看着后面。她纤细的上身,微微向左倾斜,驶过路口。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直到她像个小小的陀螺,消失在灰蒙蒙的石街上。
前面的汽车开动了,即使后面的喇叭声,像冰雹似的,疯狂向我砸来,我一时也无法动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幻觉吗?还是亡灵?……她时隔十五年,骑着摩托车,出现在我面前吗?
那是三岛由纪夫剖腹自杀的那一年,数来,的确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我当时是学生,住在四谷的廉价公寓里,和水城爽片子,过着近乎同居的生活。
我的公寓房间条件很糟糕,即使把窗户完全打开,也只能看见对面五十公分远的、邻居家的灰浆墙壁。下雨的日子,可以在窗边,聆听涓涓细流的水声。我感觉像被关在终日不见阳光的、潮湿的牢笼里,极其郁郁不乐。
因为照不到太阳,即使是大晴天,白天也必须开着荧光灯。我日复一日地,从那像黑暗洞穴般的房间里进出来,去外面打工。
但水城爽片子,是名为“红月流”的、知名日本舞蹈掌门人的独生女。和半无业游民的我不同,她可以说是出身名门。那样的女娃娃,为什么会爱上我,我至今也不明白。
不,关于她的事,不仅仅是那些。她的一切都是谜。她的存在、她活的理由,以及她死的理由,都令人费解。
她出身于拘泥礼节的名门,因为天生面质,要成为日本舞蹈的舞蹈演员,没有任何疑问。对于自已的这种命运,虽然内心抱有强烈的反感,但似乎还是顺从接受,兴高采烈地过着优等生的生活。她非常明白父母,和支持水城家的人们,对于她寄予的期待,是何种性质,因此,她每次都能很准确地抓住关键要害,回报他们。我很佩服她,可对她的过于精明、又有着轻微的反感。我和她之间,时常发生争吵,但如果我这方没有确实理由的话,也许我的理由,意外地就来自于对她的那种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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