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话亭,来到莺谷车站,乘坐上山手线,吉敷竹史又来到了新宿。大宫兼职的“Big Bang”就在这里。
走出检票口,吉敷竹史钻进一个绿色的电话亭,拨通了“Big Bang”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大宫本人,他先对自已刚才不在家的事情,向吉敷竹史道歉,可在被问到现在过去拜访,是否方便时,他却又支支吾吾。电话里能清楚地听到,他身边很多人饮酒作乐的喧嚣声。
大宫最后还是表示,吉敷竹史可以过去,并告诉吉敷竹史,沿着区政府大道走,在经过区政府之后,进人右边的一栋大楼。大楼一层有一家名为“菊”的酒吧,而大宫兼职的“Big Bang”则在四楼。
从地铁站回到地面上,一股凉风迎面吹来,在穿越了大半个城市的水泥丛林之后,风里夹带着些许醉客身上的酒精味。
在十宇路口等待通行的人群里,净是些个娇声嗲气、浓妆艳抹,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女。信号灯一转绿,吉敷竹史便在人群中努力穿行,密密麻麻的醉客,歪斜着身子,步履蹒跚地从马路对面拥来;人群两边,车辆的长龙亮着车头灯,虎视眈耽地注视着移动的队伍。
走上区政府大道,由于路面变窄,人群的密度更大了。在众多西装革履的白领中,恐怕只有吉敷竹史,是滴酒未沾,保持清醒的人。处于夜晚的这条欢乐街道,散发着与其他场所截然不同的气息——酒精的气味,还有经历了一天,乏味工作后的倦怠和疲劳。
吉敷竹史再次回想起,宫地贞子那本书中的一段文字:“没有人来过这里,也没在路上碰到过任何人。”要是在日本,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倒还真想去看看。吉敷竹史的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出游的冲动,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被飞鸟那个神秘的地方吸引了。
宫地贞子在书的开头这样写道:“飞鸟是我挚爱的地方,此时此刻,我心潮澎湃,总是梦想着,能够回到那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穿过停在路中央的出租车间的缝隙,吉敷竹史小步跑过区政府大道,走上了马路右侧的小路。经过区政府门口后,右侧大楼上的“菊”字招牌便赫然可见,印着黑色“菊”宇的黄色灯笼,高高地悬挂在道路边。从侧面的小道往里,走到尽头,有一个电梯间,旁边竖着一个牌坊,上面是这座大楼所有公司的名称。
电梯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四个满脸通红的男子,相互倚靠着,一路摇描晃晃的。吉敷竹史走进电梯,按下“4”的按钮,拥挤的区政府大道,被关闭的电梯门挡在了外面。电梯里立刻安静下来,开始慢慢地往上爬升,头顶的风扇默默地转着,将空气清新剂淡淡的香味吹了进来。
四楼的走廊铺着紫色的地毪,已经被踩踏得变了颜色。墙壁上装着仿古油灯,颜为典雅;四面的木纹塑胶板,在黄色的灯光下,发散出亮丽的光泽,不过,不知道白天是否也如此漂亮。
“Big Bang”位于走廊尽头,一走出电梯,卡拉OK那低沉的声音,便穿透四周的薄墙,侵袭而来。一扇橙色的门上,贴着树脂板,上面写着“Big Bang”的标牌。将门推开后,一个男人走调的歌声,冲击着吉敷竹史的全身,髙亢的声音,被回响严严实实地包裹着,犹如裹满了砂糖的点心,
门的正对面,有一个浸在白炽灯光线下的洋酒柜,酒柜前方有一个吧台。一个身着白色衬衫,戴着领结的男子,手持白布站在吧台后面,利落地擦拭着离脚杯;并不算宽敞的空间,被沙发和桌子占满了;每张沙发后面,都露出了女招待白晳丰满的大腿。吉敷竹史走到吧台旁边,男子停了下来,将手中的高脚杯收回到台下。
“大宫在吗?”周围实在太吵,吉敷竹史只得放大音量,“啊,你来了……”
系着领结的男子,用双手支撑着上半身,努力往前探。身边有一个发福的男人,正歪斜着身体,卖力地高歌着。吉敷竹史也把双手放到吧台上,无奈地任凭男人,那好似从深井里传出来的重低音,包围着自己。
“有什么事吗?”大宫大声问道。在这个房间里,说话就像是在和剌耳的歌声,进行战斗一样艰难。
“我想问一下,在大津拍摄《由美子之恋》外景的那天,也就是十月四号的事情。”吉敷竹史努力地嘶吼道。大宫费劲儿地将身体靠过来,试图听得更清楚一些。
“十月四号……”能看得见大宮嘴唇翕动,却听不见他到底说了什么。
“就是大和田先生友情客串,到大津拍摄的那天。”
“啊!……”他终于听见了。
“大和田刚太和西田优子两个人,在那天应该发生过什么事。”
“比如说呢?”
“比如,会导致西田优子在第二天,失踪的事情。”
大宫突然转过身去,一个女招待走过来,和吉敷竹史打了个招呼,又对大宫说了些什么,好像是点了一杯鸡尾酒。大宫走到酒柜边,抽出几瓶洋酒,又蹲下身子去,取出摇瓶和量杯来。
“西田优子这个孩子,以前就有些竒怪,好像是患有思乡病。”大宫一边熟练地操作着手中的器具一边说。他的话让吉敷竹史有些失望,因为大宫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按照吉敷竹史的推测,大和田与西田优子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才对;而且,还是能让当天在场的人,都马上回想起来的大事情。可大宫却也没能证实这一推测,他好像对十月四号那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助理导演大宫的话,意味着这个案子的调査,再次陷入了瓶颈之中。
吉敷竹史打心底里感到失望了。助理导演和陪同人员,都不知道的话,还有谁会知道?西田优子的母亲,在片刻之前升天了,而西田优子本人,和她姐姐,至今都行踪不明。
这位四十岁左右的助理导演,忍受着歌厅里的噪声,在一旁默默地洗切、压榨着柠檬。大宫看起来性格不坏,像是一个把一切都倾注在电影事业上的男人。他紧闭的嘴角,似乎在向旁人述说,自已在工作中,遭受的种种委屈和不公。
“大和田在拍摄外景时,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尤其是对西田优子?”
“他是个很好的人。”大宫只说了一句话,便开始熟练地摇动调酒器,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缓慢地逛荡了几下后,他取下盖子,将里面的混合饮料倒人鸡尾酒杯,一时间似乎感到有些难为情。
吉敷竹史很想赶快到外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又想起即便是外面,也被浓重的酒气笼罩着,就像腐败的柿子果一般难闻。
讽刺的是,提到新鲜空气,吉敷竹史最先想到的,竟然是电梯里的空间。现在只有那个小厢子里的空气,才是唯一正常的气味,真让人无奈。吉敷竹史不禁又想起,宮地贞于在书中写的那段文字。
“没有人来过这里,也没在路上碰到过任何人。”
吉敷竹史觉得,已经无所谓了。在这巨大的噪声中,他终于开始,对自己的推测产生了怀疑;难道自己真的错了?拍摄外景那天,大和田刚太和西田优子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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