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尔把载着迪卡漂来的箱子搬回了家,当成大椅使用。她经常一个人仔细观赏箱子表面的精彩绘画。
成排的石造宫殿前边,戴着头巾的女人翩翩起舞,她们的额头上,手臂上,还有肩膀上,都缠绕着闪闪发光的金环,脚尖向后挑起,脚踝上也有美丽的装饰。不管是她们的衣着还是她们的容貌都非常美丽,米克尔以前从未见过。她想,这就是都市的模样吧?
一天,一个衣着与当年迪卡同样洁白的陌生男人前来拜访米克尔。他带来了迪卡的书信和金钱。
米克尔不识字,于是向那陌生男人请教书信的内容。这位从吉萨来的信使说,迪卡很想与米克尔相会,如果米克尔愿意到吉萨去,这些钱可以作为旅途的盘缠。
“钱是什么?”米克尔问。陌生的男人告诉她,只要拿出这个,米克尔就可以得到任何自己喜欢的东西。
米克尔的心怦怦地跳动起来,但最后她表示,不能把自己的母亲扔在这里不管,所以她不可能去吉萨。“这样啊。迪卡一定会感到遗憾的。”信使说完之后,怏怏离去。
五天以后。“我要离开这个岛,”米克尔的母亲突然说,“我要到陆地上去找个男人结婚。”米克尔不胜惊讶,但这样的事情在岛上时有发生。
“那我怎么办呢?”她问。
母亲紧紧地抱住米克尔,这样回答她:“你这么漂亮,一定会有很多男人爱上你。幸福就如同长着翅膀的小鸟,必须要趁它在眼前的时候把它捉住,不然会飞掉的。”
母亲接着就乘船离去了,留下了孤苦伶仃的米克尔。
从此,村里的男人们开始了对米克尔的求婚竞争,其中两个人还受了伤。长此以往,就算是米克尔接受了其中某个男人的追求,麻烦也不会顺利了结。即使没有这事,岛上的村庄里,年轻女性也不够。
米克尔来到码头,向看船的老人打听下一班航船到来的时间。得知次日清早会有一艘拉着玉米的航船到来,卸货之后将立即返回下游的母港普凯。
“那么普凯距离吉萨还有多远呢?”米克尔追问。
“吉萨……”老人沉吟着,似乎在追寻遥远的记忆。
“吉萨,那可是个大都市啊!世上最美丽的地方,但是还有非常非常远的路程。顺着这条河向下游前进,直到快到大海的地方才是吉萨,比普凯远多了。”
“我想去吉萨。”米克尔说。
“那可是遥远的旅程,你一个姑娘根本去不了。”老人这样说。
但是米克尔去意已决。老人告诉她,那只能先到普凯,在那里寻找前往吉萨方向的船只,但老人又继续说:“如果你是我的女儿,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那天晚上,米克尔回到家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自己是留在岛上嫁人,还是选择到吉萨的冒险旅程?
但她只要一闭上眼睛,两年前迪卡那英俊的相貌就浮现在脑海里。接着村里男人们的面孔也一一浮现,虽然哪一个都不讨厌,但正如最近被人反复提起的,要让米克尔从他们中间选择一人做丈夫,也实在是不可能。如果说有好感,那他们都一样,但也仅此而已。能让米克尔一想起来就胸口作痛,甚至想要落泪的,只有迪卡。
米克尔于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到吉萨去。去看看迪卡,然后再回村子,到那时候,无论嫁给谁,米克尔都心甘情愿。
米克尔把迪卡的大蓝宝石戒指戴到左手的无名指上,又拿了前几天信使带来的被称为“钱”的东西,准备了香蕉和鱼干等食品,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了码头。
看船的老人也过来了,米克尔向他问好。
“你还是要去吗?”老人深褐色的皮肤上满是皱纹,忧心忡忡地问道。
米克尔点了点头。
“外面的世界坏人很多,绝对不要相信陌生人啊!”老人叮嘱道,“最好能尽早归来,回到我们和平的小岛。”老人轻轻地拍着米克尔的肩膀。
晨霭之中,一片白色的船帆正向着码头缓缓移来。因为是逆流而上,它的速度不是很快。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航船终于靠近了码头。船上抛下一根缆索,老人接住,把它牢牢地绑在了猴面包树的树干上。
“好啊,今天能有一个帮手?”头上缠着白布的船老大看到了米克尔,这样说道,“今天我恰好很着急。”
“帮忙把这孩子给我带到普凯去!”看船的老人说。
“没问题!过来帮我卸货。”船老大说道。
卸去货物的甲板显得很宽敞,米克尔上了船。船老大落下了船帆。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这又将是阳光炽烈的一天。
“把缆索松开!”船老大毫不理会旁边情绪紧张的米克尔,若无其事地喊道。看船的老人将缆索抛了上来,紧接着船老大撑起长长的木杆,航船很快驶离了马蒂欧的码头。
船老大哼着小曲,咣啷一声将木杆扔到船底,转而操起了船橹。他一定把米克尔当做经常乘船外出的人了。
可事实上,米克尔不但是平生第一次乘船,更是第一次离开小岛外出。
她和岸上的老人相互挥手作别,眼看着小岛越来越远。火辣辣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米克尔的头顶,不知何处传来鸟鸣,河水强烈的潮气扑面而来。
小岛向后退去,航船顺流而下,不用扬帆就已经行得飞快。
看见了小岛的全貌,虽然还没走多远,可整个小岛已经尽入眼底,那里就是米克尔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渐渐地,岛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像一枚河上的浮萍。米克尔霎时感到了恐惧,对她而言,马蒂欧就是整个世界。从孩提时代开始,她就在此玩耍,游泳爬树、唱歌跳舞,本以为是宽阔的世界,可现在一看,居然是这么渺小!
与此相反,河流却变得如此宽广。从右岸到左岸是多么的遥远啊!仅凭游泳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到达的。
而河流两岸又是这样的绵长,走啊走啊,怎么也看不到尽头。岸上的树木间,时而有不可思议的东西跃入眼帘。
“那是什么?”她问船老大。
“是骆驼啊。”
米克尔以前听说过“骆驼”这个词,是一种在陆地上载人旅行的东西。但米克尔头脑中没有动物的概念。因为在马蒂欧,不要说骆驼,就是小猫小狗也没有。时常看见的,只有枝头间或屋檐下的鸟儿。
河上还有其他逆流而上的船只,当他们错船而过的时候,船老大就高声喊喝,与对方呼应。对面的船只都扬着白色的风帆。来到河流中央,风越来越强,那些船的船帆鼓满了风,船一边刷刷地向上游滑去,一边哗哗作响。
向上游去的船都扬着船帆,米克尔所乘坐的船只是向下游走的,没有扬帆的必要。
船一接近河岸,女人的歌声就随风而至。定睛一望,岸边的石头上有一群胖女人蹲在那里,一边洗衣,一边齐声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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