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山病还没好利索就急忙启程,在来的路上又哭晕了好几回,现在已经是面色惨白,双眼通红,却愣是挤不出一滴泪来。被仆役架着茫然的往里走,入眼的皆是一片片惨白和一张张哭丧的脸。直到看见灵堂上漆黑棺椁,张立山才找回些知觉,崩溃的扑到棺椁上嚎啕大哭。
守在灵前的惠儿见他这样,也跟着掩面啼哭。
儿子的音容样貌依然在眼前浮动,当初兴高采烈的出门,本以为回来之后就是苏秋宝的倒台以及对苏家彻底的掌控,没想到世事无常,等着自己的居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张立山狠狠的拍着棺椁,哭的痛彻心扉。
几日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已经把张立山的体力耗尽,就在他晕厥之际,一双手把他拉起来,扶到身后的椅子上坐下。张立山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洁白的手递上来一块整洁的方巾,张立山顺着手向上一看,浑身一哆嗦,杜少康惨白的面孔近在眼前。
那日与儿子的密谋历历在目,而今儿子却已经先一步进了鬼门关。看着杜少康不悲不喜的脸,张立山浑身僵直。
许是手伸久了有些累,杜少康眉头微蹙,旁边的元宝立马把方巾接过来塞到张立山手里。杜少康直起身,眼见张立山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捂着嘴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元宝连忙把他扶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白了张立山一眼,嘴里埋怨道:“公子身子弱,今儿太阳又大,外面的事有我们这些奴才忙着,您还是回屋里好好躺着吧。”
杜少康虚弱的笑了笑,对着张立山道:“听闻叔父回来了,晚辈特地过来看望。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叔父和表妹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惠儿自从见了杜少康的面儿,就白了一张脸躲在张立山身后不敢做声。
无暇理会女儿,张立山看着杜少康平静的脸,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窜出,直达头顶。手上的方巾好像有千斤之重,丢也不是,用也不是。
张立山缓缓的收回胳膊,把方巾放到桌上,哑着嗓子道:“多谢贤侄记挂,只是不知我儿……我儿是……怎么……走的。”
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张立山又呜咽了起来。
元宝“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这……”杜少康迟疑了一下,才缓声道:“忽然得了急病,没有挺过来。”
“一派胡言!”几日来的抑郁终于到了爆发点,张立山一把扫了桌上的东西,朝杜少康大吼道:“我儿正值壮年,怎么可能有急病!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觊觎我儿手里的生意,就把我儿害了!”
张立山眼眶通红,一双手指着杜少康直哆嗦。
“爹,您不要这样!”惠儿慌忙跑过来给他顺气,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杜少康没有回答,旁边的元宝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的道:“张老爷,你少污蔑我们家公子!不过是老天开眼,恶人有恶报,害人终害己罢了!”元宝瞥了一眼面前的棺材:“您也不睁眼看看,都坐了这么久了,有几个人愿意过来探望?我们家公子不计前嫌,好心好意前来看您,您倒是反咬一口,数落我们的不是了!”
什么叫“害人终害己”?张立山听的目瞪口呆,一个想也不敢想的念想忽然冒了出来。他慌忙看向旁边的惠儿,只见女儿一脸的有苦难言,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杜少康拉了元宝一下,低声喝道:“不要说了!”他声音清雅,严厉中又有些中气不足,听起来倒没有一丝责怪的味道。他转过头来看着张立山笑道:“叔父刚刚回来,好好休息,晚辈就不打扰了。”说完就起身告辞。
元宝连忙扶住他,意有所指的道:“公子,您赶快回去歇着吧!在外面呆久了,免不了又要被不怀好意的人投毒了!”
走出门外许久,元宝看着杜少康平静的脸,小心的开口道:“公子,刚刚是不是小的说错话了?”
杜少康觑着他,轻声道:“你那个‘恶人有恶报’和‘害人终害己’用的很好!”
元宝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府里的教书先生来时,躲在门外听过几回。”
杜少康走后,惠儿也被丫头扶了下去。张立山独自坐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开口喊道:“张福!张福!”
张福是张立山一手栽培起来的,张立山住进霓裳居后,张福就成了这里的管家。张秋实死后,所有的后事都是他一手操办,忙的几宿都没合眼。听闻张立山回府的消息,连口茶都没顾得喝,立马跑来灵堂。刚走到门口正撞见张立山质问杜少康。张福心里叫苦,不敢进去搀和,只好在外面候着。这会听见张立山叫他,立马苦了张脸小跑进去。
“张福,张福!”张立山看见来人立马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你告诉我,秋实这孩子到底……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老爷……”张福被他掐的喘不过起来,皱着一张苦瓜脸道:“琴公子不是说了吗?二爷是患急病去的!”
“急病?我不信!”张立山松开张福,跑到棺材面前用力的拍打着棺盖:“把棺材打开,我要,我要验尸!我要看看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爷!使不得!”张福立马抱住张立山的腿跪下:“使不得呀!老爷!衙门里的仵作已经验过了,错不了的!”
“衙门?”张立山低头看着张福闪躲的眼神,知道刚刚元宝说的话估计是八九不离十。衙门既然已经参与了,难道府内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不知会不会牵连自己,张立山惊了一身冷汗。
张福擦了擦头上的汗,嘴上小声道:“您,您要是真想知道,就去问苏老爷吧!”
苏老爷?苏锦绣!张立山背上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张立山找到苏锦绣时,苏锦绣正坐在厅里喝茶,抬头看见来人也没惊讶,低声道了声:“坐。”
张立山依言坐下,见苏锦绣态度如此冷淡,心里又凉了三分,看来事情多半已经败露了。想到这里,张立山脸上不禁又白了一分。
身边的丫头奉上茶便退了出去。不多久,厅里就剩下了兄弟二人。
苏锦绣打量了憔悴的张立山一眼,不忍的叹了口气:“明日,我准备让秋实入土。”
“明天?为什么这么快?”张立山不知哥哥什么意思,小心的问。
“眼下已经进了仲夏,……放不了那么久。”苏锦绣把“尸体”两个字含糊的带过。
“大哥,你老实告诉我,我儿是怎么死的?”张立山悲哀的看着哥哥,那表情有三分惊恐,三分试探,还有四分真情流露。
“这……”苏锦绣迟疑了一下。
张立山“噗通”一声跪下,抱着苏锦绣的大腿哭了起来:“大哥,小弟只有这一个儿子。现在他好端端的死了,如果不弄清缘由,小弟恐怕死不瞑目呀!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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