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一听这话,心里更烦,说道:“母后,你严重了!”
“就算是我说的重一些,但你真的忍心看着你的老师百年之后无人奉养,刚才朝堂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冯大人愿意用全部家财赔给苦主,这还不够吗?冯太傅一生为国家尽忠职守,你若是真的杀了他儿子,岂不是让满朝大臣寒心呀!”
“我若是就这么放了他,岂不是让天下百姓寒心呀!”
送走了太后娘娘,官家派人将冯思远宣进了皇宫。
冯思远是第一次进皇帝的后宫,紧张的直冒汗,紧紧跟着前面的小太监,看见官家正坐在一个凉亭里,抓着一把鱼饵抛向湖水里,一团红色鲤鱼游过去争夺鱼饵。
冯思远上前朝官家行礼,官家回过身来说了句“免礼,起来吧!”
“是!”冯思远站直了身子守在一旁,和周围的太监们一个动作。看见紧张的冯思远,官家笑了一下,紧皱着的眉毛也舒展开了,说道:“无需拘礼,坐吧!”
坐吧?冯思远整个人都受宠若惊的僵在原地?皇帝让他坐吧?没听错吧?
孙公公端了杯茶过来,朝他说道:“冯大人,官家让你坐,你还愣着干什么?”
冯思远如坐针毡的坐到凳子上,官家亲自将孙公公端过来的茶送到了他面前“爱卿是南方人,尝尝朕这茶如何?”
官家亲自给他端茶,吓得冯思远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坐,坐坐!”官家又将冯思远按在凳子上。当今官家是个生长于深宫大院的皇子,从小受儒学道德的熏陶,即使手握天下大权,却依然是温文儒雅的一个人,此刻笑意盈盈的看着冯思远,说道:“这次多亏了爱卿能够秉公执法大义灭亲,才侦破此案呀!”
“微臣什么都没干,这都是李大人的功劳!”嘴上谦虚,心里却在暗骂,官家呀!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往我心口里囊刀子,故意埋汰我是吧?
“不,不,爱卿也是劳苦功高,也应该厚赏的,只是……”官家的话头转了个圈“只是这冯太傅年纪越大越固执,你说说他居然抬着丹书铁卷上朝来威胁朕了,朕也是没办法呀,爱卿你既然是冯太傅的侄子,不妨多去劝劝冯太傅,让他看开一些!”
听到官家这话,冯思远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眼里,官家这是要坑他呀!他这会儿成了害冯太傅儿子的帮凶,哪还有脸去见冯太傅,要真去了,不被乱棍撵出来才怪!苦笑着说:“官家,这事臣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官家笑意盈盈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爱卿还没有去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从皇宫出来,冯思远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皇宫的大门上,官家呀官家,你这也忒缺德了!你这是刨了人家的祖坟还要人家对你感恩戴德呀!
没有办法,冯思远只能硬着头皮去见冯太傅,果然不出他所料,吃了个闭门羹,冯太傅不见他。
不过老管家还是将他请进了屋子里,端了茶过来。“表少爷,你就在这坐会吧,兴许待会老爷气消了,就会见你了。”
然后他就等到了天黑,也没有等到冯太傅气消。管家一边收拾冯思文小时候用的东西,一边絮絮叨叨的说:“大少爷呀,也是自个作的,只是苦了老爷,娶了好几房夫人,却一无所出,年过四十才有个小妾怀上,老爷能不宠着惯着吗?大少爷的亲娘活着的时候,说大少爷是观音娘娘赐给她的,是带着福分来的,你看看现在,哪有什么福分呢?嗨!”
听到这话,冯思远端着茶碗的手抖了抖,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管家应该没时间去关心外面的新闻了。他问道:“为什么说堂兄是观音娘娘赐给的呢?”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老爷一直没有孩子,听说开封城外有个送子观音寺,特别灵验。那小妾就去观音寺里吃斋念佛住了几日,回来没多久就有了身孕,生下了大少爷!”
冯思远手里的茶杯咣当掉在地上,老管家吓了一跳,忙问:“表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此时此刻冯思远脑袋里一团乱麻,他仿佛是窥见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可他不敢说,他这会儿该怎么去跟伯父说他养了二十五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是一个寺庙里的野和尚的种?
怪不得第一眼看见那老和尚就觉得眼熟呢,现在一想,他的眼睛和冯思文的一模一样,都是一双不怀好意的贼眉鼠目。
可他该怎么去跟冯太傅说,冯太傅知道了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不敢想。
冯思远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说了句:“我今天先走了,明天在来看望伯父”说完踉踉跄跄的出了门。
回到家,看见自家门口血淋林的,冯思远吓坏了,莫非自家家里也发生了命案,急忙冲进门喊道:“错舟!”
正好撞见书童傻蛋儿正提着一桶水出来,冯思远抓着书童问:“错舟呢?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书童安慰他说:“少爷,没事,不知道谁泼的,这些不是人血……”
第39章 丹书铁卷(三)
冯思远冲进李弘济屋子里,看见一个少年站在李弘济对面,脸上横着一道刀柄,正是陈老二,怒气冲冲的吼道:“他儿子的命是命,我兄嫂的命就不是命吗?就算是他们家有金山银山我都不稀罕,我就是要冯思文那王八蛋给我兄嫂偿命!”
官家让冯思远去冯府当说客之后,又让李弘济来劝说苦主陈老二,年轻的官家,是真的要顶不住了。
吼完,陈老二转身跑了出去,李弘济愣了好长时间,才无力的叹气道:“我以为我可以维护正义,却没想到要反过来劝苦主妥协!”
冯思远不忍心看着这样的李弘济,想要过去安慰两句,却见李弘济挥了挥手,说道:“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李弘济平时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他都能顶着,从未有流露出这种表情,让人心疼。
冯思远没有离开,他走到李弘济面前,小事说:“错舟,其实……其实……”有些话就是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冯思文不是冯太傅亲生儿子这事,冯太傅应该是有所察觉的,或者说他知道却还是装作不知道。如果这秘密藏在肚子里,冯太傅只是教子不严,若是将这件事捅的人尽皆知,那就是又添了无数丑闻,让冯太傅以什么面目去面对世人?面对他教过的学生,面对这满朝旧吏。
可这件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观音寺的事早晚会传进冯家,事情就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看什么时候被人捅破!
难道他真的要做最先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恶人吗?
“错舟……”冯思远鼓足了全身的力气,才说道:“其实冯思文不是冯太傅的儿子,他不是冯家人!”
大理寺连夜提升送子观音寺那群假和尚,终于在天明时分,拿到了那个老和尚的确切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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