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诅咒的木乃伊_[日]岛田庄司【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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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①:1867-1302,俳句诗人、歌人。东京大学退学后曾入日本新闻社,后以创作悱句为终身事业。著有《寒山落木》、《竹之里歌》、《獭祭书屋俳话》、《仰卧漫录》等。

  信中还提及有传闻说我在英国患了忧郁症。我想到在泰晤士河畔的烤肉店与藤代吃饭的一幕,或许藤代返日后,向文部省报告“夏目精神失常”的消息了吧。对于这样的传闻,看来有辟谣的必要。

  高浜邀我写回忆正冈文章的理由是,要将文章刊登在《杜鹃》杂志上。以前我寄给子规的书简,好像以“伦敦消息”为题,都登在这份杂志上。但我觉得有点为难,决定暂时不写。

  说实在的,接到正冈的讣报,令我十分震惊。哪怕用好几张纸,也写不尽我的感慨,但是我现在不想写。我是个脾气别扭的人,若写出对他的真实回忆,恐有不敬。

  正冈子规这个人一贯以我的老师自居。我每有俳句发表,他照例必定马上修改圏点。也不仅仅是俳句,他见到我写的汉文诗,照样拿起朱笔圈点。不过这一次我写英文文章给他看,这位老先生没辙了,只能写verygood作答。

  此外,我借住上野氏的里屋时,子规从中国回来,他既不回自己的家,也不去亲戚家,说要到我的住处居住,这是事先不打招呼的情况下自作主张。上野家的人在背后对我颇有怨言,因为据说正冈先生罹患肺病。

  我虽然也有点不高兴,但并不介意把他安置下来。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没有把他赶出去算是一项善举了。

  把这些回忆写出来作为对畏友的悼文,显然有失厚道。所以我给高浜君的覆函中,对他详细介绍子规临终情况表示由衷的感谢,至于撰写回忆文章,暂难从命。就在封上信口时,突然心血来潮,加添一句:

  筒袖(筒袖即和服)共秋棺一色。

  可惜没有人再做圈点了。

  返日邮船终于确定为12月5日的博德丸,依然在泰晤士河边的艾伯特码头启航。

  12月5日星期五,这是北方之都最寒冷的日子。有些店铺已一早布置了圣诞装饰。我伫立在泰晤士河边。在褐色的混浊水面上,一阵寒风吹过,漾起阵阵涟漪。因为太冷了,河面看不到海鸥的身影。

  博德丸己靠在码头,不过离启航还有不少时间。我走进码头,心不在焉地看周围因寒冷而缩着脖子的人,东方人似乎一个也没有见到。

  这是没有送行者的寂寞起程。公使馆的人员以为我已在11月7日回国,故没有派人来。一只装了随身少量物件的皮包放在脚边,竖起外套的领子挡御寒风,我耐心地等待上船时刻。

  下游有一艘空船破浪而来,左右掀起褐色的波浪。不久,波浪涌到停泊在码头的博德丸,但它纹风不动,毕竟是三千八百吨排水量的邮轮啊!

  不知从哪儿传来喵喵的类似海猫的叫声。这使我忆起明治22年去房州的旅行。难道,这个国家也生存着与房州相同的海猫吗?

  正在浮想连翩之际,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在码头没有熟悉的人呀!我吃了一惊,回头后望。啊,后面站着一名高大的男子,戴着附耳套的猎帽,口衔烟斗,笑嘻嘻地对我说道:

  “夏目先生,你讨厌有人替你送行吗?”

  原来是福尔摩斯先生,在他旁边站着华生先生。更让我吃惊的是,两人后面竟还站着梅雅莉·林奇,那只波斯小猫牢牢地抓贴在她胸前。

  我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地大声说道:

  “啊,福尔摩斯先生、华生先生,你们对船期很熟悉呀。”

  福尔摩斯听了,夸张地耸耸肩,说道:

  “瞒住朋友,偷偷回国,该当何罪?做我们这行的,要了解你的行踪和船期,简直易如反掌。”

  华生先生在旁笑嘻嘻插嘴道:

  “我国与贵国今年不是结成同盟了吗(日英同盟,明治35年缔结,大正10年废止)?我们是友好国民呀。”

  不过,此时我的注意力集中到他们背后的女人身上了。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可是,梅雅莉夫人也来了,她的身体完全康复了吗?”

  病愈不久的英国妇人抱着小猫跑到我的面前,用清晰的言词说道:

  “谢谢你送我可爱的小猫,夏目先生。”

  我握住她的手,做西方骑士式的问候。

  她虽然算不上是美人,但有一张非常讨人喜欢的脸孔。与她会面不是第一次了,但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首次涌上我的心头。看来,她的精神基本上已康复了。

  “看到你的病彻底痊愈,我太高兴啦!”这是由衷之言。假如此刻藤代祯辅在场问我谁是疯子?我一定指向自己。

  “基本上可以出外散步了。多亏你帮了大忙呀!”

  福尔摩斯先生在旁边说道。我却感到有几分不自在,指着小猫说:

  “不,不是靠我,全靠这小猫,才让梅雅莉夫人迅速康复。”

  “嗯,究竟靠谁多一些倒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大侦探面露难色地说道。他低头沉思,没多久,又喜孜孜地说道:

  “不过,我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我“哦”地一声,静听他的高见。

  “把这只猫取名为夏目不就得了。”

  我噗哧笑起来。

  “你讨厌这个命名吗?”

  “哪里哪里,我以此为荣呀。大侦探的脑袋确实不简单,想出这样的好办法,即便我离开了这个国家,我的分身还留在这里呀。”

  我愉快地答道。福尔摩斯又问我的名字叫什么?

  “金之助。”我答道。

  “KIN……什么?嗯,还是叫姓比较好,你的名字太难记啦。”

  此时梅雅莉又走向前来,把一只小型黑色手提包递给我。

  “这是我的回礼。”梅雅莉说道:“我不再需要这个了。”

  这是一把古老的小提琴。那次访问地角的精神病院时,看到她正在树荫下拉这把小提琴。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用求援的眼光看看福尔摩斯先生。他也用眼光示意,要我接受。即便如此,我还是感到有点犹豫,但转而一想,既然拥有这乐器的人现在不再需要了,由我继承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那么,我就笑纳了。为了不忘记那事件,以及永远铭记留英期间诸位赐予我的关爱,回国后我一定练习拉小提琴。”

  我刚说完,华生先生也送上装帧颇豪华的三册书,说道:

  “奉上拙作三册,聊充礼物。请回国后务必在百忙中拨空一读,这里面记载了我和福尔摩斯先生办过的案子。”

  然后华生先生又略带歉意地表示希望不会增加我的负担才好。此时,只见福尔摩斯轻轻地摇头。

  “哼,华生太夸张。”福尔摩斯不屑地说道:“我做的事有什么可以炫耀的?”

  福尔摩斯说罢,也亮出他的一大包礼物,但我实在柃不起了,露出为难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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