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3:长恨歌密码_唐隐【完结】(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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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弥呆若木鸡。

  论莽替又翻身坐起,哈哈大笑道:“早知有今天,上回你就该听我的话嘛,把那个洞挖大些,有这么几天的时间,应该挖通了!你不就能带着你的小娘子逃跑了吗?她虽然已经疯了残了,说不定还有得救。唔,我也能跟着逃出这个破地方,能够重见天日啦!”他咚咚地捶起胸,“我论莽替已经十几年没见过太阳了!你可知道雪山上的阳光有多烈,雪山上的天空有多蓝?你不会知道的!你们这些汉人怎么可能懂……”

  李弥没有听见后面的话,他抄起上次扔在这里的铁锨,将铁锨牢牢地握着手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砖墙挥舞过去。

  他忘记了这是一堵砖墙,铁锨砍上去嘭然有声,溅起几点泥灰,墙面纹丝不动。他继续一下一下地砸过去,用力过猛,没几下手掌就磨破了,鲜血淋漓,他也毫无知觉,只在口中念念有词:“禾娘,我来救你了,你等着!”

  论莽替留神倾听外面的动静,继而露出狰狞的笑容:“很好,只要你能在神策军来把她带走前,砸穿这堵墙,她就能得救了,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刚刚还无声无息昏迷着的禾娘突然乘其不备,猛扑到论莽替的身上,张口便咬。

  论莽替被咬得嗷嗷乱叫,要将禾娘推开,不想这次她使足了蛮力,论莽替一下竟没推开,反而被她压住,两人在铁笼里翻滚起来。禾娘一边和论莽替厮打着,一边嘶声叫嚷:“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论莽替被彻底惹恼了,怒吼一声,掐住了禾娘的脖颈。

  “啊,你放开她!”李弥扔下铁锨,在窄缝那头狂叫。

  论莽替终是迟疑了一下,他对李弥还抱着莫大的希望,指望着通过李弥逃出生天。况且禾娘只是个少女,又受尽他的欺凌,要对她下杀手,多少违背论莽替的男人气魄。

  禾娘已被他掐得微微吐出舌头,仍在含混不清地说:“杀我,求求你……”

  在这张淤青遍布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灼灼如电,那么痴狂,又那么绝望。论莽替突然明白了,她是在哀求自己,让她去死。

  论莽替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也许是她再也忍受不了非人的折磨,也许是她已经知道,在墙的另一头有人正在竭力救她,而她却无论如何不愿活着面对他了。

  论莽替一咬牙:“好,我成全了你。”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看着她双眸中的光像烛火燃尽一般黯淡下去,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渗出来。

  论莽替松了口气,将禾娘放到地上,扭头道:“唉,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把她杀了。”

  李弥趴在窄缝上,毫无反应。

  “你都看见了,是她自己不想再受罪,非要求我杀她。”

  李弥像一个傻子般喃喃:“我可以救她的,我可以救她的……”

  “别做梦了!”论莽替说,“就凭你一个人,要砸穿那堵墙最少也得好几天。可是你没看出来吗?她不能再等了,她受不了了,她疯了。”

  李弥的眼前已经昏黑一片,但仍然死死盯住铁笼中那个小小的身体。现在的她看起来安静多了,又恢复了十七岁少女的模样。

  没有人能想到,她会死得这么惨。

  直到最后一刻,李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认出了自己,是不是盼望他过去救她。

  李弥抱着脑袋,用力往砖墙上撞去。

  他懂了,哥哥让玉蝴蝶带领他深入地窟,是要指给他看地狱。

  第五章

  雪为证

  1

  长安今冬的这场初雪,从夜里一直下到第二天清晨,大明宫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琼宫仙境。

  当裴度来到延英殿时,漫天雪花仍然纷纷扬扬地飘着。步入殿中,却见皇帝一身丧服,仿佛大雪从殿外一直落到了他的身上。

  一见到裴度,皇帝便命内侍将御案上的奏表拿给宰相。

  “裴爱卿,吴元济还是反悔了!”

  就在两个月前,宪宗皇帝下令停止了对成德藩镇的讨伐。这场战争是以元和十年六月武元衡遇刺为名发起的,延宕至今无果,却牵扯掉朝廷巨大的兵力和财力。

  当时看到诏书,宰相裴度的心情颇为复杂。

  身为武元衡遇刺案的受害者,又在刺杀案后立即被擢升为宰相,主持讨伐,没有人比裴度更清楚案件的始末,也没有人比他更理解皇帝的战略思想。裴度深知,皇帝同时对成德和淮西用兵,是为了彰显朝廷的武力和决心,从而对天下各藩形成威慑,使他们不敢也不能私下勾结。

  可惜事与愿违。前线作战不力,河东、幽州、义武、横海、魏博、昭义六镇领命共讨成德,却互相观望,踟蹰不前,以至战事毫无进展。淮西一线上,因唐军主帅韩弘养寇自重,下属只能各自为战,无法协调共进,结果屡战屡败。

  十年削藩,时至今日,皇帝又不得不面对兵力匮乏、民怨四起的艰困局势。

  再三权衡之后,皇帝才痛下决心终止两线作战,集中所有优势兵力,率先剿灭淮西吴元济一镇。同时撤换了淮西主将,以太子詹事李愬为新一任统帅。

  这一决策迅速取得成效。

  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北路李光颜率军渡过溵水,一举攻陷郾城。淮西军兵纷纷降唐,吴元济慌了。

  裴度清楚地记得,捷报传来时皇帝召见自己的情景。当时,皇帝的气色明显比前阵子好了许多。“吴元济上表请罪了!”他嗓音宏亮地说,“裴爱卿,你说朕要不要接受他的归降?”

  “陛下的意思是?”

  “淮西已到穷途末路,此时乘胜追击,定能剿灭吴元济。所以,朕并不需要受降。”

  裴度微笑道:“但是……”

  皇帝也笑了:“但是吴元济此表言辞恳切,称愿束身归朝。朕若坚决不受,反显得朕不够大度了。而且,淮西军民已经数十年不知有天子。只有看到朕的宽仁,人心方能真正归顺朝廷。”

  “陛下英明,臣也是这样想的。”

  “好。”皇帝兴冲冲地说,“朕这便下诏免去吴元济的死罪,命其即日归朝。”顿了顿,又道,“淮西之后,还有成德和平卢。此三镇一直是朕的心腹之患,唯待三镇尽平之日,朕才能稍稍松一口气。然后——”他抬起双眸,饱含激情地望向延英殿外,仿佛在瞻望大唐的辽阔疆域。

  裴度屏息等待着。

  “然后就是河西、陇右!”延英殿上,皇帝的话掷地有声,“朕听说安西、北庭的百姓虽受吐蕃统辖多年,却仍以大唐为其故国。为了这些百姓,朕也发誓将收复河西、陇右,总有那么一天的!”

  裴度也不禁心潮起伏,但他竭力控制住自己。越是这种时刻,身为宰相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陛下。”裴度说,“关于吴元济的归降,臣还有一虑。”

  “哦?”

  “吴元济虽已惶惶不可终日,一心只求陛下免罪,保他的性命。但其部下中有些人冥顽不化,不臣之心久矣,当不肯轻易归顺。陛下的诏书到淮西时,吴元济很有可能被这些人挟制,无法归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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