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队长了?”
“先回去,把孩子送局里,然后带人来接应他们。”我挥挥手,然后转过身抱起吉庆扔在后座上。小刘不会开车,只好我来了。
刚上车没过半个小时,已经开始下雨了,雨点噼噼啪啪打在车窗上。路坑坑洼洼的,车子左摇右摆,我从后视镜看到小刘又睡着了,但吉庆一直翻着白眼瞪着前方。
车里实在太沉闷,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市区。我决定和这孩子谈谈,看样子他似乎受了不少惊吓。抓到人贩子的时候,他想了一会儿说出了吉庆的名字。
他说这孩子是他的头儿塞给他的,让他随便找个地方卖了,要不送别人也可以。我们当时很纳闷,但人贩子说他也不知道,是那个叫熊哥的头头交代的,当时熊哥的神色很怪异。
熊哥目前仍在逃,我们在网上发了通缉令,不过昨天别的市的警方发来传真说,在他们那里看到貌似熊哥的家伙,今天就能得到消息了。想到这里,我忽然对着孩子产生了兴趣。
“吉庆是吗?”我对着后视镜问道。
“嗯。”
“你的名字挺逗的。”我笑了笑,他没笑,也没搭腔。
“你几岁了?”
“不知道。”
“怎么可能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呢,叔叔猜,你也就七八岁吧?”
“那就算七岁吧。”
我觉得他的确有点意思。
“还记得爸爸妈妈叫什么吗?住哪里?”
“不记得了,太久了。”他始终面无表情。
“买,呃,”我突然觉得这个词不太合适因为狗剩好像还拿了人贩子一百元,“收养你的那户人家对你还好吗?”
吉庆没有说话,而是从后面伸过手来。我开始没看到,只是觉得突然有什么冰凉软软的东西从后颈部划过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我又震惊了。
之前一直没注意,加上孩子穿的是长袖。
吉庆把袖子撸起来,我看到像火柴棍似的手臂上全是一道道的狭窄的紫黑色的瘀伤,很明显是用棍子之类的硬物打的,手背上还有一块块的烫伤疤痕,好像是烟头。
我出奇地愤怒了,那个叫狗剩媳妇的女人貌似憨厚朴实,居然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原来他们收养吉庆只是当一只流浪狗,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虐待欲?
“别怕别怕,孩子,只要你说出来,叔叔就把他们都抓起来,真他妈不是东西!以后没事了。”我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拍了拍吉庆的脑袋。他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汽车一路颠簸,我加大了油门,只想立即回到局里,然后回家。我想把吉庆带回去,我妈应该会好好照顾他。
大概三个小时后,我已经接近市区。手机再次响起,铃声惊醒了小刘,这家伙睡得像猪一样死,这会儿伸了个懒腰醒过来了。
“喂。”
“还没回来?”果然是母亲来的。
“快了,等下回局里交接一下。对了,我可能还会带个人来一起吃饭,您再炒点儿好菜。”
“哦,是女朋友?”母亲惊喜的问,我笑了一下。
“哪儿呀,您别问了,回去就知道了。”我挂断了电话。
小刘在路口下了车,他说回家吃饭就回来。我一个人开着车回到局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街道显得十分冷清,局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们是地级市,公安局虽然不算大,
但也不至于一个人也看不到啊,连个灯火都没。今个是七月半,又不是春节,至于都跑回家了吗?队长还说回来找帮手。
我有点郁闷地停好车,拉着吉庆来到办公室。外面的雨越发大了,只是短短几步路就淋了个正着。我找了块毛巾给他擦头,给他倒了杯开水。
因为还要等队长电话,我干脆坐下来查查最近几年的失踪儿童的报案记录。不抓到熊哥就不知道这孩子是哪里拐来的。不过被抓的家伙说,
这批孩子都是A市带来的,我立即上网查找A市失踪儿童记录。吉庆头上盖着毛巾,端着热水,坐在我对面的黑色长椅上,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查了很久,最近五年来A市所有的儿童失踪记录都没有一个叫吉庆的孩子。我以为是名字错了,就一张张照片对比过去,可还是没有他。
难道那混蛋记错了?我只能这样解释了。
我有点好奇,于是又试了试将吉庆的名字输入网络,依旧没有有价值的信息。
不查了,我一把伸开肩膀,揉了揉眼睛,打了个电话给刘队,又显示信号不通。没办法,我肚子也饿得不行。
“叔叔带你回家吃好吃的,好吗”我走过去蹲在吉庆面前,他机械地点点头。我抱起他,关上电脑,从柜子里拿了一把折伞,离开了办公室。
我家离局里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闭着眼睛也能摸到。不过今天街道总给我一种陌生感,也许是人太少了,也许是每年的七月半我很少出来的缘故。
走进楼梯,怕了三层我拍了拍门——我懒得带钥匙。我妈是中学老师,她退休后就喜欢待在家里看书养花,最多早上出去买个菜什么的。
不知为何,拍了老半天门也没反应。我加了些力度,以为她在看电视什么的,依旧无果。不过对面邻居打开了门,他一脸的不高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吵着您老了。”
对面的也是老师,不过是已经退休了的特级教师,为人高傲得很。他总是教育我,说我是什么国家机器,提醒我好好对待人民什么的。我只有苦笑点头称是,毕竟是长辈,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指不定小时候他还抱过我,被我尿过一身呢。
“小吴啊,你妈不在。”他摘下老花镜。
“啊?刚才还接了电话啊。”
“对啊,是刚刚出门的,急匆匆的,我正好上来看到她,招呼也不和我打一个。”他似乎又有些不满了。
“您多担待,我妈年纪大了,有时候着急起来,眼睛里就看不到别人。”我点头赔着罪。
“不是我说啊,小吴,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媳妇,让你妈少操点心,然后为你妈介绍个老伴,你妈为了你,可一直单着身。”
说完,他啪的一声带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非常烦躁,怀里的吉庆很听话,只是用脸蹭蹭我的脸,一阵冰凉,我冷静了些。
先去找她吧,谁叫她是我妈呢。
我抱着吉庆回到街上,去母亲可能去的各个地方。她不爱走动,一来腿脚不方便,二来喜静。我沿着社区走下去,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撑着伞的老人背影很像她,于是跑了过去。
我正想喊出口,忽然看到她面前站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六十岁的样子,穿戴整齐,看上去像是个当过官的,至少是个大学教授吧。我心想,原来母亲居然瞒着我自己偷偷恋爱了,这倒好,省了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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