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啊。”我对吉庆小声说,他翻着白眼点点头。我把吉庆放下来,悄悄地走了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又回来干什么?二十五年了,你干嘛还要回来破坏我的生活?”母亲似乎很激动,扯着脖子对着那男人吼道,声音大得很。对方似乎没有生气也没有回嘴,而是平静地看着母亲。
“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爱激动。”他笑了笑。
“我不想和你话说当年,我儿子很快要回来了,我得回去做饭。”
“儿子?”
“怎么了?我就不能有儿子?”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些诧异。”
“你永远都是这样,好像自己能掌控一切,凡事只要你觉得不可能,这世界上就没人办得到!”母亲是真的生气了,但是我没走过去,因为我觉得她不是愤怒,虽然一直在大声说话,但眼神中依然是那种温柔的感觉。
“以前是我不对,我想尽力弥补一些,对了,带我去看看你儿子吧,还有他父亲。”
“他没父亲。”我母亲脸一横。男人再次诧异起来。
“难道说你……”
突然一辆汽车驶过,噪声太大了,加上他们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我什么都没听到。
汽车过去后,我才勉强听到些。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介意,我只想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要不我今天请你们母子吃个饭好吗?”他的邀请很真挚,我在一旁暗暗想让母亲快答应,我正好打打牙祭啊。
“免了,我家里的菜比饭店干净,以后求你别来找我了,让他看到不好。我解释不清,求你了。”母亲转过身立即几步走过去,还好天色太暗,她没注意到躲在一边的我。
我回头看去,那个男人撑着伞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后转身离去。我想追过去问,又觉得实在过于唐突,只好立即回家去了。
我故意走慢了一些,回家的时候轻轻敲门,果然母亲立即就开了。
“怎么这么晚?”母亲一面嗔怪着,一面为我接过雨伞,我放下吉庆。
“别提了,对了,这孩子是被解救出来的,叫吉庆。”我拍拍吉庆的后脑勺,“叫奶奶。”
吉庆盯着母亲,母亲也盯着吉庆。
“你说的就是他?”母亲没有看我,问道。我有点纳闷,今儿是怎么了,净是怪事。
“是啊,这孩子挺可怜的。”
母亲的手紧紧抓着围裙,我从未见过她紧张成这样。
“妈,都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可是饿坏了,吉庆你也饿了吧?”我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岔开了话题,母亲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厨房端菜。
菜很丰富都是我爱吃的。我招呼吉庆坐到桌前,但是他始终不动筷子,母亲也没动。
“吃啊,别就我一个人吃得像饿死鬼投胎似的。”我开玩笑说。
“你胡说什么呢!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母亲突然大吼起来,我愣了一下,嘴里的菜也吓得没吞进去。
客厅里一下子寂静下来,三个人都不说话。
窗外突然一个闪电,吉庆发出了尖锐得如同利器划过黑板的声音。几乎是同时,荧光灯闪烁了两下,黑了。
“搞什么,昨天才换的。”我沮丧地放下筷子,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大队长的。
“妈,我接个电话,你和吉庆坐着别动,等会我就过来换灯,也可能是保险丝断了。”
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我听到旁边传来母亲记错的呼吸声,但我没注意,因为电话里大队长的鼻音更重。我拿着电话走到阳台上,每次我都习惯这样,一来安静,而来多少要养成避开其他人的习惯。
“总算打通了!”大队长的声音都嘶哑了。
“我也打了半天,那破地方信号真差。”我抱怨道。
“那孩子还在你身边吗?”大队长问,我回答说没,在客厅吃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小吴,你知道我们做这行,有时候遇到的事的确会有点邪门。”
他的声调变了,突然这样说。
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您开什么玩笑呢?”平时我们经常开玩笑,值夜班的时候,还趁着对方撒尿扮鬼吓对方。
“我没跟你开玩笑,现在我告诉你,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要起太大反应,记住了吗?”
队长的口气的确不像开玩笑。
“嗯,你说吧。”
“我刚刚解救了另外一个孩子,那孩子吓坏了。我们安抚了他很久,他才告诉我们一些事,一些关于吉庆的事。”
“什么意思?”
“吉庆根本就是拐来的。”大队长的发音都有些变了。
“什么?”
“现在一句两句说不清,总之那孩子很古怪。我听着孩子说,他们被人贩子的头也就是那个熊哥从A市弄来后,这个叫吉庆的就一直跟着他们,开始熊哥以为是流浪儿,索性一起带走,但后来出了些事。”
“出了些事?”
“总之我也说不好。那孩子太小,断断续续地说,我们一开始也不信,但看起来他的确不像是胡扯。我们已经从其他地方弄了车立即回局里,现在还要一小时才到,你赶快带着你妈去局里等我们。”
说完,队长挂了电话。
我站在阳台上有点莫名其妙,那孩子有什么不对吗?吉庆看起来很乖啊,只是不太爱说话,眼睛有点泛白而已。
客厅里依旧一片黑暗。
电话又响了起来。
我以为是队长打来的,但不是。
“是小吴吗?”打电话的是A市的同行,也是专门负责打拐的,我和他照过面,并一再告诉他,抓到熊哥就立即通知我。
“熊哥抓到了?”
“嗯,正在审呢。我告诉你们一声,对了,这孙子好像变了个人,以前挺横的据说,现在看上去跟吓破了胆似的。”
“能让我和他说几句吗?”
“呃,这个不太和规矩吧?”
“就几句!拜托了,下次我请你去吃涮羊肉。”
“那不行,至少也得是烤全羊。”
这孙子还真会坐地起价。
“行!”我咬咬牙答应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兴奋的笑声,然后是一阵嘈杂,电话似乎递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喂。”声音低沉而嘶哑,就像是快断气一样。
“熊哥?”
“不,不敢,饶命啊。”他吓得立即求饶。
“我有事问你,你是不是拐了一个叫吉庆的孩子?”
熊哥突然不说话了,然后发出了啊啊啊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发出来像木门开开关关的嘎吱声。
“他不是孩子,不是人。”
“你说什么?”
“他不是人,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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