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神佐兵卫的遗嘱实际上相当冗长,遗嘱中依照野野宫珠世、佐清、佐武、佐智、以及青沼静马五个人之间的生死组合做各种安排。
乍看之下或许会觉得遗嘱十分繁琐,但若把刚才古馆律师所念的部份加以整理一下,不难感觉到,在这份遗嘱中,野野宫珠世实在处于绝对有利的立场。
假设野野宫珠世没有在这三个月内死亡的话,那么,犬神家所有事业,以及全部财产的继承者是谁,就得完全由她来决定。
也就是说,佐清、佐武、佐智的命运完全取决于珠世的一颦一笑。
再者,如果仔细玩味这份遗嘱便能发现,青沼静马是继野野宫珠世之后,另一个立于有利立场的人物。
他虽然无法参与犬神家的事业,却可以获得不少遗产。如果青沼静马死亡的话,另外三个人一点好处也捞不到,相反的,若佐清等三个之中有任何一人死亡,那么,死者应得的遗产就可纳入青沼静马的荷包里了。
再者,如果野野宫珠世和这三位表兄弟全都死亡的话,犬神家的所有事业,以及全部财产,将完全落入青沼静马这个谜样人物的手中。
换句话说,佐清三个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独个占犬神家全部事业、财产,即使这三个人当中仅剩一人活在人间,也还有野野宫珠世或青沼静马掌控一切;就算这两人也不在人间,他依然无法一手控制犬神家的所有事业和财产。
为什么呢?因为青沼静马所属的那部份将全部捐赠给犬神奉公会。
(哦,多么诡异的遗嘱啊!
这仿佛是一份充满诅咒、恶意的遗嘱。
古馆先生说的没错,这份遗嘱似乎是故意要让犬神遗族面对一场喋血争夺战。
当佐兵卫在写这份遗嘱的时候,他的精神状况正常吗?
如果当时他的精神状况非常正常,那么,为什么对自己的外孙如此苛刻,却对野野宫珠世,以及青沼静马这个谜样的人物如此宽厚、仁慈呢?
根据佐兵卫的遗嘱中,完全被忽视了。
虽说佐兵卫生前就对他的女儿们非常冷淡,但是这么做似乎也极端了吧!)
金田一耕助强忍住内心不断发出的冷颤,不解地思索着。
虽然佐清戴着面具,旁人猜不透他的脸部表情,但是从他肩头不停微微颤抖的样子,仍可以感觉到他有多么震撼,涔涔的汗水也从他的面具底下流向颈部。
而有着一副魁梧身材的佐武也是两茫然地凝视着眼前的榻榻米。
看来桀傲不驯的佐武也在外祖父这份诡异遗嘱的重击下,茫然失措了。
至于那个轻浮、颇有点小聪明的佐智,则没有一刻静得下来。他仍一边抖腿,一边以锐利的眼神窥探着在座每个人的脸部表情;当他的目光移到珠世身上时,只见他嘴角轻轻浮现出一抹夹杂着希望和担心的笑容。
此外,佐武的妹妹小夜子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佐智的一举一动。
她全身僵硬地望着佐智,那无声的祈祷和诉求,如电波般从全身传送出去。
不过小夜子也知道这些祈祷和诉求不具任何效果,因此每当她那卑微的秋波投射到珠世身上时,一定会紧咬下唇,一脸悲凄地低下头。
至于松子、竹子、和梅子这三个人更是愤怒不己。
还有,竹子的丈夫寅之助虽然一声不吭,但整张脸却胀得通红,几乎令人以为他得了脑溢血,而且他那对眼睛也好像藏了毒针似的,随时会射向其他人。
梅子的丈夫幸吉更不用说了,他偷偷打量过在座每个人的脸色后,便露出一抹阴阴的冷笑。
而珠世则直到遗嘱完全念完之际,仍是一声不吭。
她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像般,静静的、默默地坐在那儿,一点也没理会犬神一家投来的憎恨目光。
突然,有人大声叫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份遗嘱是假的。”
金田一耕助吃惊地朝说话者看去,原来那人竟是佐兵卫的长女松子。
“你说谎!这绝对不是我父亲的遗嘱,一定是有人……有人……”
松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说:
“有人为了想谋夺犬神家的财产而编写出来的东西。总之,这份遗嘱一定是伪造的。”
她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划破每个人的耳膜。
古馆律师眉毛一扬,先是拿出一条手帕擦拭嘴角,然后才以沉稳的语气说道:
“松子夫人,我想不出伪造这份遗嘱对我有什么好处?如果这份遗嘱不具任何法律效力的话,我又能得到什么?松子夫人,不,不只是松子夫人,我要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份遗嘱绝不是伪造的,它具备法律上所有应具的任何条件。如果你们对这份遗嘱有异议而想诉诸法庭的话,那是你们的自由,不过我有自信,到时候败诉的必定是你们。总之,这份遗嘱是真的,而且一字一句都毫无差错,所以你们必须遵守,并且逐一实行。”
古馆律师一字一句地说完之后,便从戴着面具的佐清开始依序打量犬神家每个人的脸色。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金田一耕助的身上。
此时古馆律师的眼眸中充满不安、担心和害怕的神色,这些情绪如洪水般一涌而出。
金田一耕助微微点头,当他的目光移到古馆手中的遗嘱时,不由得感受到一股血溅八方的骇人感觉。
第三章 私生子
“我……”
金田一耕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那低沉的声音宛如滴落在屋檐上的雨滴声。
“我……”
没一会儿,古馆律师也说出跟金田一耕助相同的语辞,那声音听起来也同样干涩。
之后,两人便一语不发地隔着湖水遥望犬神家宏伟的建筑物。
寒冷山区的秋天走得特别快,犬神家现在正笼罩在一片苍茫的幕色中,只见原本光滑的湖面掀起一片皱裙。
古馆律师此时就像刚处理完一件重要的大事般,感到如释重负,又略带倦容。
他们两人在宣读完遗嘱之后随即向犬神家告辞。
然而,因遗嘱中充斥着说不出的诡异,使得两人心中感到一股抑郁莫名,所以从那之后两人几乎没开口交谈,只是默默回到那须旅社,坐在房间的藤椅上,凝视着湖面。
金田一耕助把叼在嘴里的烟头扔进烟灰缸之后,重新调整一下藤椅的方向,然后突然将身子向前倾。
“喂,古馆先生,遗嘱公开之后,你的任务就宣告结束了,这个秘密也不再是秘密,所以就请你毫不保留地将心中对这份遗嘱抱持的看法告诉我吧!”
古馆律师闻言,先是一脸黯然地望着金田一耕助,过了半响,才有气无力地说道:
“金田一先生,如你所说,这个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了。可是,唉!该怎么说才好呢……”
“古馆先生!”
金田一耕助的语气低沉而有力。
“咱们就延续之前的话题吧!喏,就是你去犬神家之前,我们坐在这儿谈的话题。你是不是怀疑珠世收买若林去偷看遗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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