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越碰到我,甚至吓得脸色大变。他非常害怕,但现在还是一样从事类似的诈骗工作。」
高越有在做坏事的自觉,却没反省。之所以害怕,是因足立则生很愤怒,对他纠缠不休。是因用过即丢、垃圾般的「演员」,竟以一个人的身分出现在他面前。
「我实在不懂。我气到不行,却完全不懂他。」
我们吃着热呼呼的炒饭。过去的话题到此为止,我们谈起足立则生的未来。他想上函授高中,取得高中同等学力。
「下次休假,夫人和司先生要带我去给北见先生扫墓。」
「也请替我祭拜一下。」
我会的——他回答,看着我的眼神明亮。「杉村先生是中规中矩的上班族,却是十分奇特的人。」
「哪里奇特?」
「你对我这种人很友善。在公司,你是不是不太容易升迁?」
「确实是升迁无望。」
「但是,杉村先生是北见先生的朋友。」
嗯、嗯,足立则生兀自点头,一脸满足。
「跟北见先生合得来的人,就得是杉村先生这样的人。欸,你干脆别当上班族,继承北见先生的工作就好。」
以前也有个可爱的女高中生这么说:你怎么不像北见先生一样,当个私家侦探?
「我倒觉得自己不适合当私家侦探,就像我不适合当诈欺师一样。」
「没那回事,你满有胆识。」
我甚至不晓得自己的胆长在身上哪个地方。
「嗳,好吧。人生不知道会在哪里怎么变化,也许杉村先生那稳健经营的公司哪天会倒闭,到时请考虑一下私家侦探这个选项。」
足立则生敞开心房笑道,看起来十分幸福。如果私家侦探是能时常见证人生这种场面的职业,就太美好了。没有井村绘里子,也没有高越胜巳那种例子,只见证这种场面。
「杉村先生,来为北见先生干一杯吧。」
我们啤酒杯互碰,发出「锵」一声。
※
岳父在十一月底回国,比预定晚两天。
「父亲在那边身体有些不适。」
岳父开完高峰会后,又是拜访定居在那里的老友,又是访问以前就感兴趣的企业,精力旺盛地排许多行程,所以疲倦一下爆发。
「听说回国后,慎重起见,要住院检査。我想带桃子去成田机场接父亲。」
「这样不错,岳父也会开心。」
「其实我希望你一起来……」菜穗子欲言又止,困窘地苦笑。「但三田的姨妈和栗本的伯父也要去接机,你应该不太想见到他们吧?」
全是今多家的亲戚。
如同妻子察觉的,我不太会应付这些人。奇妙的是,对大舅子他们这些今多家中心成员,我从未感到隔阂,却与这些外围的人处不来。
——来历不明的野小子。
他们露骨地用这种眼神看我,甚至对我的寒暄问候视而不见。之前几次在家族聚会上,他们冰冷的眼神弄得我手足无措,大舅子和嫂嫂看不过去,替我解围,所以应该不是我单方面的被害妄想。
「嗯,谢谢。」
但妻子也一样,至少她与三田的姨妈关系不算良好。三田的姨妈是岳父亡妻的妹妹,对于岳父的私生女菜穗子,心存不少怨慰。而她又毫不隐瞒那种怨慰,说好听是坦率,说难听是傲慢。
「我没事。桃子出生后,姨妈的态度也软化许多。」
「秘书室的人会跟你一起去吧?」
「嗯,所以我不用做什么,只要跟桃子一起挥挥手,笑着说『欢迎爷爷回来』就行。」
在岳父心中,这是最好的特效药。
「呃,关于辞呈……」还有特别命令的事,妻子有些难以启齿。「是不是能暂缓,等父亲不必担心身体状况再提?你要离开公司,对父亲应该也是个打击。」
「我明白。等你觉得时机恰当,方便告诉我吗?」
「我会负起责任通知您。」
妻子打趣似地敬礼。
这个星期,会长身体不适的消息也在公司内部掀起相当大的波澜。集团广报室里,野本弟非常担心,惹来园田总编一顿骂。
「你未免太不知斤两。哪轮得到你这种小虾米担心?」
「我很清楚自己是小虾米,还是会担心,会不知如何是好啊。会长就是这么重要的人物。」
「杉村先生和夫人一定也十分忧虑吧。」间野关切道。
「会长跟我们这种凡夫俗子等级不同。他会健康欠佳,也是在美国跑太多行程的缘故。稍微休息一阵子,马上就会好起来。」
森信宏也亲自打电话来。不是打给总编,而是找我。
「听到消息我真是吓一跳。我想问你应该能得知更清楚的情况。」
森先生没透露在哪里得知消息,我也没问。这表示他在公司内部依然保有自己的人脉。
「抱歉,让您担心。据说是感到心悸、胸闷,但在饭店休息一晚就恢复。」
「在美国没看医生吗?」
「似乎没有。」
「会长是去西雅图吧?」
「目前在纽约。」
「他还是一样精力旺盛。」森先生的话声总算稍稍放松。「得要他考虑一下自身的年龄,这也是为了菜穗子。」
「我也有同感。」
「耗费你们许多工夫,不过我的书顺利完成。你听园田小姐提过吗?」
「是的。您看过封面打样和装订样本吗?」
「看过了,感觉像成为大作家,挺不赖。」
森先生的语气一下恭敬一下随性,是他与我的距离感的缘故。可说是反映出我微妙的立场。
我略微犹豫,忍不住问:「夫人的情况还好吗?」
「噢,让你担心了。」
她的病情稳定。
「只是,她一直想回家。我会和主治医师讨论,要是情况好,会暂时让她回家。」
「森先生也请保重身体。」
「谢谢。」
我们互相道别,刚要结束通话,森先生像突然想起般问道:
「杉村,你那里一切都好吧?」
「是的。」
「菜穗子也都好吧?」
「托您的福,她很好。」
是嘛、是嘛,森先生重复两次。'
「变成现在这样,我才体会到老婆的好,忍不住想对年轻夫妻说教。你们要和睦相处,珍惜彼此啊。」
「我会铭记在心。」
虽然不是什么不自然的对话,却教人耿耿于怀。
我一如往常在「睡莲」吃午餐时,发现一则周刊报导。
〈诈骗行销的黑暗 受害者血淋淋的斗争 下一个被部下控告的就是你?〉
内容是日商新天地协会的前会员,对邀请他入会的前会员——公司的上司提出民事诉讼,要求赔偿。如果是自救会内部的事,我应该早有耳闻,所以报导中的前会员,原告和被告都没加入自救会吧。
原告是三十五岁的上班族,被告是原告所属部署的次长。这起案例不同的地方,在于两人有职场间的上下关系,原告主张他与其说是被邀请入会,实质上根本是被迫入会。此外,日商被查获后,原告想要将一连串的事实向公司高层控诉,被告却打压原告,想要逼原告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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