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为什么?这种事当然不能说。老师并没有证据,不,就算有证据,想必老师也会选择沉默吧!因为这件事追查到最后,老师的秘密一定会被揭露出来。”
“也就是说,原樱女士认为那名男子是杀害自己儿子的嫌疑犯,而且受到对方的恐吓?”
“没错,就是这样!而且对方的恐吓越来越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那么,那名男子是什么人?原樱女士知道对方的名字吗?她曾告诉你吗?”
由利大师以温文稳定的口气问道,小野颓丧地说:
“老师坚决不肯告诉我这件事,要我别再追问,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绝口不提。我大发雷霆,扬言要扒下对方的皮。老师听到我这么说,拼命安抚我的情绪,说对方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不是我对付得了的,叫我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我心想不能再给老师添麻烦,只好顺从老师的话去做。不过,我想私底下偷偷观察他的模样应该无妨,所以依然留意着清风庄的风吹草动,之后我看见那家伙两次……,就那么两次,不过我确实看见他了。”
“那么他是个怎样的男人呢?”
“该怎么说呢?嗯,他比一般中等身材的男人还要再矮一点,总是穿着大衣或雨衣。其中一次我看到他大衣没扣上扣子,里面穿了一件非常鲜艳的衬衫式衣服,领子的反折处有些褪色,有点像是长礼服,还拿了一根别致的拐杖。我想他一定是藤本的朋友。”
“那么他的长相呢?” 棒槌学堂 ·出品
“我没看见他的脸。他老是戴着墨镜,用围巾盖住脸。”
就在这个时候,刑警打开房门,探出头来。
“新日报社来了一个人,带着杂志的合订本要交给三津木先生……”
“噢,这样啊。把东西拿过来。”
由利大师从刑警的手里接过《周刊画报》的合订本,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说道。
“对了,说到藤本章二,假如他是原樱女士的私生子,那么他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原樱女士有没有提到这一点?”
“关于这点,我也问过老师,但老师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我,所以我也就没有进一步追问了。不过,从当时老师说话的口吻看来,很有可能是我所认识的人。”
“你认识的人?那会是谁呢?”
“我不知道。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从当时老师说话的口吻看来,对方一定是我一听到名字就知道是谁的人。”
“原来如此。对了,小野,你最近刚从国外旅行回来,对吧?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小野诧异地看着由利大师的脸。
“今年。今年的三月。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难怪你会不知情了。”
由利大师语带玄机。他从口袋中拿出蓝色铅笔,在杂志上乱画。
“三津木,我可以撕下这一页吗?”
由利大师不等我回答便撕下了那一页,将它的上下两边工整地反折起来。
“小野,那个恐吓原樱女士的男人,该不会是长这个样子吧?”
大师递出一张丰采翩翩的年轻男子的全身照片。照片上的男子身穿一件长礼服大衣,下摆敞开,头戴折叠式大礼帽,腋下夹了一根拐杖。他的皮肤白晰,相貌堂堂,脸上被由利大师用蓝色铅笔涂上眼镜和围巾,因此看不清楚相貌。然而小野一看便大吃一惊。
“啊!就是他!就是他!可是,这……?”
“你瞧瞧反折处的文字。”
我和浅原警部都从椅子上站起来,凑到小野的身边,从他的左右方看着那张纸。小野用颤抖的手指,翻开上下两边被反折的部份。他一打开,小野、警部,还有我都吓了一大跳,差点跌倒。
照片的上方写着——今年秋季音乐界最受欢迎的戏码《茶花女》,下方则写着——阿弗列德·杰尔蒙(Alfredo Germont)——相良千惠子。
第十六章 幽默者的悲剧
小野走出房间之后,我们一语不发地在椅子上坐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一股莫以名状的恐惧感充塞我的胸口。
不过,由利大师的好记性真是没话说。是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出《茶花女》呢?
这出戏在去年秋天上演,既叫好又叫座。原樱和相良千惠子分别饰演薇奥莉塔和阿弗列德·杰尔蒙,赢得满堂采。当然,杰尔蒙是男高音的角色,让女中音来演唱自是违背世俗观念的做法。但原樱却不以为杵,说做就做。
“谁叫日本没有适合唱杰尔蒙的男高音,我也很无奈呀。你们等着瞧!我一定会让女中音成功地诠释杰尔蒙,我的千惠子可是很棒的唷!”
我最近听说,受战争(注:一九三七年当时,意大利已由法西斯主义者墨索里尼主导政权十余年,对内独裁、对外侵略扩张,因此大小战争不断。)影响,歌剧的发源地意大利也几乎找不到男高音,所以当地也有歌剧团让女中音演唱杰尔蒙这个角色。由此看来,原樱的果敢作为可说是为歌剧开了先例。
撇开这件事不谈,相良当时饰演的杰尔蒙获得了广大的回响。虽然当时女性的时尚风潮开始流行男装风格,但是相良扮演的杰尔蒙比起任何一个少女歌剧团(注:宝冢歌剧团于一九三二年开始,突破以往对男女外型的固定分界,奠定了由女孩子扮演帅气男角的雏形。由于宝冢的成功,当时出现了多个以宝冢为蓝本的少女歌剧团。)中的男角都更加的熠熠耀眼、潇洒动人。除了相良将杰尔蒙演得好之外,《茶花女》可说是众多歌剧曲目中最广为日本大众所知的。这也难怪原本三天的演出行程,会延长至一个礼拜了。
不用说,那些老爱鸡蛋里挑骨头的评论家,自是口径一致地抨击这种女扮男装的举止。然而,这些评论家的谴责反倒掀起大众的好奇心。他们越是指责这种做法是邪魔歪道、商贾铜臭味浓,越是使得这出《茶花女》受人欢迎。
那个《茶花女》的阿弗列德·杰尔蒙——恐吓原樱女士的那个人,原来就是相良千惠子。
由利大师微微地摇摇头,慵懒地说。
“察觉到这点并不是我的功劳,这些都等于是土屋告诉我的。在他的手记中曾提到原樱女士去年推出《茶花女》这出戏码的事,昨天我在火车上看到这一段内容,因而想起了当时世人的评价。今天早上在清风庄,邻居太太说到与原樱女士幽会的男人穿着时,我才因此想起这张照片。所以这并不是我的功劳。”
“噢,我懂了,我懂了!我这下总算弄懂了。”
警部突然大叫一声。我吃惊地回头望,他喘着气说。
“我说大师啊,你听听看我说的对不对。昨天晚上在饭店看守的刑警断定,天黑之后就没有妇女外出。刑警之所以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相良搞不好就是穿着这身打扮离开饭店的,不是吗?”
“是啊,这点我也想过。她早我们一步搭火车前往东京,然后出现在清风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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