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战栗地吐出一大口气,靠在椅背上。
他一边听着,却忍不住为里屋传来的杂音分神。那是什么?那种沙沙的声音。
是传真机。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表情吧,三枝说:“当我发现榊诊所和幸山庄命案有关时,我把那起命案的相关报道全都重看了一遍。不仅如此,我还找比我更清楚那件命案的人问过。”
沙沙作响的声音停止了。
“刚才,我故意略过一件事没提。那四人是在半夜遭到枪杀,而且附近杳无人迹。但警方仍能立刻出动,是因为四人刚遭到枪杀就有人抵达幸山庄,发现了尸体。”
“究竟是……”她低语着,然后便像失声般陷入沉默。
三枝站起身,走向里面的房间。
“因迟到一步捡回性命的有两人,是三好一夫的长女和绪方夫妇的独生子。他们两人事先约好了偷偷来访,打算给父母和妹妹一个惊喜。”
在他的脑海深处,记忆的扉页正飒然有声地翻开——
(像圣诞老公公一样给他们一个惊喜。)
(他们一定不会生气因为今天是平安夜。)
三枝拿着传真走回来。
“那两人…下子失去了全部家人。两人都还很年轻,命案又这么惨,冲击也很大。虽然媒体拼命挖新闻,警方和两人身边的人都竭力保护他们不让他们成为媒体抢新闻的焦点。因此关于这两名幸存遗属,既没有公开姓名,也没有刊登照片。两人也没有召开记者会。因此,只有当地人才知道他们的长相。”
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冷汗从他的背上滑落。
“不过,我的老朋友当中有人拥有他们的照片。刚才,就是那人传真过来给我。”
递过来的白色传真纸上并列着两张大头照,显然是他和她的脸。
“幸会。”三枝说。
24
一回到位于吉祥寺的家,悦子连衣服也没换,就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打电话到从职业介绍所查来的“位于马车道的餐厅”。
“不,我们店里没有这样的女孩来打工。”听到这样的答复,悦子便将名单上的号码打叉划掉,但其中也有店家表示:“有,暑假期间是有女孩子来上班。”可是等她紧张兴奋地请那个女孩来接电话,传来的却是跟小操不同的声音。
这项工作很简单,但每打一个新号码就要紧张一下,所以还是打心底感到疲惫。打了十五通左右后,喉咙已经干渴难耐,她站在冰箱前,拿出盒装牛奶直接对嘴牛饮,然后又回到电话旁。要是由佳里看到了,一定会生气地说:“妈妈真是的,还警告我不准做那么没规矩的举动。”
名单上的电话号码全都打完后,还是没找到贝原操。
(真行寺小姐——救……)
那通电话再次在耳边复苏。每想起一次就愈添一份迫切,甚至仿佛逐渐带有悲痛的口吻。悦子一边祈祷,但愿这纯粹只是错觉和自己多心,一边忍不住颤抖。
晚上八点过后,她终于去接由佳里。
“妈妈,怎么样?”由佳里飞奔而出。义夫也一脸担忧地走到玄关迎接。
悦子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一报告,表明目前为止尚未发现有利线索——其间,由佳里一直毛毛躁躁。起先,悦子以为她是急着早点回家,渐渐她发现女儿的嘴角在抖动,这是她有事情隐瞒时的习惯动作。
“由佳里,你怎么了?”
被她这么一问,由佳里仰望义夫鬼鬼地笑了。
“可以了吗,外公?”
十岁女孩的鬼祟笑容后面隐藏的,不外乎是偷偷买了零食啦、忘了带东西被老师罚站走廊啦,或是在公园角落把别人遗弃的小猫藏在纸箱里啦。可是,听到义夫回答“可以”后,由佳里拿给她看的东西却是——
“这……不是小操的日记吗?”
由佳里得意地笑了,不过,眼中还有一丝窥探母亲心情的忧虑。
“你是怎么拿来的?”
对于悦子的问题,义夫咳嗽了一声才回答:“我和由佳里跑去贝原家道歉了。”
悦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为什么?”
“接到妈妈的电话后立刻就去了,地址是我告诉外公的。”由佳里说着,又加了一句,“做得太过分了吗?”
“不是,呃,因为你和贝原太太吵了一架嘛。”义夫不自主地把手放在领口,这也是父亲尴尬的时候会出现的习惯动作,悦子一看就知道。
“也许是因为我们态度很客气,也或许是看我是个老头子,对方倒是没怎么生气就答应跟我谈了,还请我们进客厅呢。”
“结果……”悦子目瞪口呆,“你们就把日记摸回来了?”
由佳里嘿嘿笑道:“做得太过分了吗?”
“是我唆使的。”义夫说,“客厅有个大书架,日记就随手插在里面。”
“所以,那个阿姨都没发现少了这本。没事的啦,妈妈。”
“你们一开始就打这个主意才跑去的?”悦子来回看着两人,“被我说对了吧?”
“现在是非常时期嘛,悦子。”
悦子抿紧了嘴唇。
“你们两个真是……”
义夫不停挠着脖子,由佳里的脚动来动去。
“你们两个真是……”悦子又重复了一次,不禁扑哧一笑,“让我爱死了!”
哄由佳里上床睡觉后,悦子慢条斯理、好好地重新翻阅小操的日记。从八月七日开始,往前推回日期较早的记载。
凡是有Level出现的部分,她都特别绷紧了神经仔细重读,可是并没有多发现什么。关于那句“真行寺小姐◆”也一样。别的日期的内容中,并没有加注心形记号,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会给悦子加上一个心形记号。
悦子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即使是在比较浪漫的少女时代,对于写文章吐露心情也还是有点抗拒。一写出来,就会变成谎言——也许当时是这么想的吧。
看样子,小操也一样。她在这本小巧精致的日记簿中,只留下断简残篇似的备忘录。有很多时候甚至连续十多天什么都没写。这根本不是能够轻易追踪的足迹,简直像是只有在急转弯、猛踩刹车的地方才留下的轮胎摩擦痕迹。
正因为如此,小操特地空出一行写上“真行寺小姐◆”才会令她耿耿于怀。
心形记号,就常识来判断应该意味着恋爱或爱人,因此用在悦子这个名字后面,首先就让人感到怪异。就算是因为跟悦子见了面,想表达“她是个好人”、“喜欢上了她”,画上一颗心还是有点怪怪的。
这里的真行寺难道指的不是悦子,而是某个同姓的人?可是,这也不大可能。这个姓氏相当罕见。这么短的时期内,小操的身边连续出现两个真行寺的可能性简直几近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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