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臂搁在床栏杆上,凝视着她。或许,现在还是别留下她一个人外出比较好。
不,坦白承认吧,其实是我害怕出门,因为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在等着我。
“就这么办吧。”
确认她躺好了以后,他才捡起手枪,用毛巾裹好,略作考虑后,塞进床铺的弹簧垫和被子之间。如果继续搁在抽屉里,说不定会被人撞见。
他把钥匙放进长裤的口袋。走到厨房,先确认门的确锁上了,然后进入洗手间,把头伸到水龙头下方,让冷水当头浇下。虽然连T恤背后都湿了,脑袋却清醒了许多。用毛巾擦脸时,手臂上的神秘文字再次映入眼帘,虽然沾了水,却依旧清晰。你要冷静,你要冷静——他这么告诉自己。她说得没错,再观望一阵子,过些时间说不定一切自然会解决。他把毛巾挂回架上,看着镜子。镜中的男人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相信他这种乐观的推测。
唯一确定的,就是似乎不能去医院也不能找警察。
时间是下午两点二十七分,一切才刚刚开始。
05
客人在约好的三点整准时抵达。
门铃响了两声后,真行寺悦子从厨房的椅子里站起身,跪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由佳里拿着彩色铅笔,不满地鼓起腮。
“是客人?”
“好像是。”
“真没意思。”
虽然由佳里露出气嘟嘟的表情,仿佛在强调这是小孩的特权,但她还是迅速把彩色铅笔收回盒中,合上着色板爬下椅子。
悦子轻轻把手放在她头上。
“对不起,好好的星期天又被破坏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那晚餐的约会呢?”
悦子嫣然一笑:“没问题,我会准时赴约,你先想想看要吃什么。”
“万岁!”
由佳里蹦蹦跳跳地上了楼梯。悦子喊住她:“要不然,你先去外公那里,让他帮你一起着完色如何?”
由佳里在楼梯转角处转身说:“那也可以啦……可是,外公每次都把结婚礼服涂成茶绿色。”
“他喜欢素雅的颜色嘛。”
听到由佳里关上自己房门的声音后,悦子才去打开玄关大门。
贝原好子毫不掩饰不耐烦地站在门口,黑白相间的高跟鞋包住的脚尖故意踱出嗒嗒嗒的声音。
“怎么让我等这么久?!”说着她将抹了浓艳口红的嘴唇紧紧抿起。
悦子决定不跟她计较。
“家里有小孩嘛,请进吧。”
悦子请客人穿上室内拖鞋,率先走回客厅。好子粗鲁地关上大门,跟着走了进来。
一进入客厅,好子就不客气地打量四周。简直像我婆婆似的,悦子想,不免觉得有点好笑,因为她回想起今早打扫时,意识到好子即将来访,她比平常更为仔细。
贝原好子似乎对所有女性都会摆出恶婆婆的架势。虽然她并非存心如此,但周遭的人还是难以忍受。
“小操真的不在你家吗?”
好子站着说道。关于这次的事,悦子是在三天前接到好子的第一通电话,从那时算起,她已经问了十几次同样的问题了。
悦子每次的回答也都一样:“小操一次也没来过这里,我也没在其他地方见过她。你要不要先坐下?”
好子打量了一下覆盖着夏季麻布椅套的沙发后才坐下,随即将黑色鳄鱼皮的名牌凯莉包(想必应该是真货吧。小操总是说:“我老妈对于身上穿戴的用品,向来很舍得砸银子。”)紧贴身边放下,从里面取出银色的烟盒和搭配成套的打火机。
悦子在客人用的玻璃高脚杯中倒入冰凉的麦茶,放在托盘上端到客厅,在好子的斜对面坐下。好子每吸一口烟,就在桌上玻璃烟灰缸的边缘弹两下。每次都会有细小的烟灰洒落,甚至掉到桌布上。悦子最讨厌不懂得干净使用烟灰缸的人。
把装了麦茶的玻璃杯放到桌上后,悦子双手放在膝上,但好子依旧只是默默吸烟,仿佛表示:主动开口应该是你的职责。
“在电话中和你谈过好几次,不过这样见面还是第一次。我是真行寺悦子。”悦子说着点头行礼,“我和小操是……”
好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你和小操是什么关系,我已经从她那里全都听说了。现在我根本不在乎这个,我只想知道小操在什么地方。”
悦子安静地又重复了一次:“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也完全不知情。小操都没有跟家里联络吗?”
好子听了狠狠地瞪着她:“要是联络了,我就不会来你家这种鬼地方了。”
把别人家说成鬼地方实在很无礼,但悦子还是努力隐藏不悦的表情。她想起小操有一次曾经说过:“跟我老妈说话时,最好不要轻易生气。要不然,根本都没时间做别的事。”
“我接到你说小操失踪的电话是九日周四晚间,没错吧?到今天已经整整三天了。”
悦子抬头看着墙上的月历。那是从高山植物摄影集翻印的图片,敏之生前一直喜欢这种月历。即使在他过世后,悦子依然不愿挂别的月历。还特地跑到市中心的文具店大费周章地买回来。
“她离家这么多天,而且连一通电话都没打,之前应该没发生过类似情形吧?”
好子把香烟用力摁熄,又迫不及待地点燃另一根。
“没有。就算外宿,也总是离家一晚就会回来。”
好子所说的“外宿”,小操称之为“排煤气”。
(如果不偶尔排放煤气,我真的会火山爆发。)
“她留纸条了吗?”
“什么也没留。”
“小操离家时带行李了吗,比方说旅行袋之类的?”
好子转开目光,很不悦地哼了一声。
“我根本没注意到那孩子。”说着就用存心找人吵架的眼神瞪着悦子,“那孩子就算待在家里也难得开口跟我说话。只有吃饭时看她有没有下楼,我才能确定她在不在家。所以就算她忽然跑出去了,我也不会发现。”她的语气特别尖刻,是因为带了几分自我辩解的意味。
“这么说来,她不是在九日,而是在更早之前就不见踪影了?”
“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八日晚餐时。后来,大约十一点左右吧,我叫她洗澡,她也没响应,于是我就去她房间看,这才发现她不见了。”
根据小操过去的“纪录”,如果八日晚上外宿,九日应该会回来。好子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那时才没理会吧。
不料到了九日晚上,小操还是没回家。于是,好子才打电话给悦子。悦子是在深夜快十二点的时候被那通电话吵醒的,而且好子劈头就歇斯底里地说:“叫小操来听电话!”
“这么说来,到今天已经四天了。她会待在哪里呢……”
悦子的脑中浮现出贝原操那精致的五官。大约一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小操时,她的感想是,这个女孩比自己根据电话里的声音想象出的更漂亮。小操年仅十七,却早已超越了“长大以后应该会是美女”的阶段,她已然出落成美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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