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_斑衣白骨【完结】(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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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撕开筷子拨动着已经发胀的面条,似乎能听到杨局拍着桌子的咆哮声。

  有时候他会想,做基层民警多好,每年只用操心上面派下来的破案指标。有了案子尽力去破就好,不用操心犯罪率,犯罪率可比破案率难控制多了,甚至可以说是无从控制。但是每年的数据表出来以后呈到公安部和上级领导手中,第一个挨骂的肯定是他们第一线刑警,好像那些杀人放火的王八蛋都是他们求爷爷告奶奶用枪指着去犯罪的。

  每年都在搞普法,每年都在加大法制教育,但是受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不受民众信任,不仅是这个社会在恶化,也是因为他们的警察队伍在恶化。

  这些问题不能深究,但凡深究起来,那就没完了。楚行云挺了挺腰背,搅合着面条,“说说。”

  于是傅亦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又道:“已经核实过了,吴耀文7号的确从家里出来了,也出现在棚户区附近,但是——”

  “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到底是不是去找他的前妻?”

  傅亦点了点头:“没错。”

  楚行云刚吃了两口就不得不把碗放下,目光也投向撑起银江市一半繁华夜色的珍珠塔:“如果他没有去他前妻家里,他会去哪儿?”

  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转头看向彼此,楚行云说:“吴晓霜?”

  傅亦像是隐在黑暗中优雅的睁开双眼的豹子,闪烁着幽暗的浮光的眼睛看着楚行云:“如果他是去找吴晓霜呢?如果当时,孙世斌已经死了呢?如果,是吴晓霜杀死了孙世斌,向他求助呢?”

  楚行云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那7号傍晚下山的两个人,就是吴小霜和吴耀文?”

  一瞬之间,他脑海中闪回许多画面。

  吴晓霜握住他的手说‘请您一定要帮忙啊楚警官’

  吴晓霜泪眼婆娑的说‘我们打算年底就结婚’

  吴耀文憨厚而腼腆的说‘是我应该做的’。

  这对父女的到来是向警察求助,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他们相互依偎着走出警局后,是否回过头向警局高楼投来目光深厚沉重的一瞥——

  楚行云用力拨了拨头发,又立刻否认自己的推测:“不不不,站不住脚,先不说吴晓霜没有杀害孙世斌的动机,就算她把自己的未婚夫杀了,尸体在哪儿?她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来报案?先发制人吗?你也见过这个女孩儿,她不具有和警察交锋的强大心理素质和手段。”

  傅亦紧接着说:“但是你反向推,我可以断定孙世斌7号那天没有回家,回到他家里的人不是他,如果孙世斌七号之前就死了,但是却被制造成7号还活着的假象,这样做谁受益?只有吴晓霜,只有证明孙世斌一直活到了七号他和吴晓霜分手,警察才不会注意到吴晓霜,不然制造孙世斌7号还活着的假象毫无意义。”

  楚行云貌似被他说服了,在黑暗的包裹下陷入深渊般的思维风暴之中,“你的意思是,吴晓霜说七号和孙世斌下山,咱们以为孙世斌八号失踪,事实上——孙世斌或许在六号就死了?”

  这样一来,所有的案发时间点就被完美的遮盖。

  傅亦郑重点头:“没错。”

  “有证据吗?”

  “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我有把握。”

  楚行云把那碗完全冷掉的面端起来,完全没了吃的欲望,但还是意思性的又吃了两口,直到胃里打了铁一样再也吃不动,才把碗放下,看着大放异彩的珍珠塔,说:“那就审吧。”

  傅亦点点头,没说什么,其实他清楚,楚行云做这个决定不容易,因为对象是吴耀文,他口中‘菩萨’一样的人物。菩萨丢了女婿这事儿也闹得挺大,报纸上都通报了,如果他不给各方各界一个强有力的交代,如果他给菩萨面上抹黑,那他后半辈子都将活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和自我的内疚反省中。

  楚行云其实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因为他深陷泥尘污垢,所以他特别的善待且珍视流落在恶与丑中的美与善。吴耀文俨然拥有着如今社会中不可多得的善良,如果他没有陷入孙世斌的案子当中的话,楚行云依旧会把他喊作‘菩萨’。

  楚行云不信教不信佛不信权,他只信善。

  现在,他就要亲自拷问吴耀文的善良,或许还将亲手摧毁吴耀文的善良,如果吴耀文倒了,那他就得好好反思他仅剩的信仰了。

  傅亦明白他现在心里肯定很沉重,于是把话题转向别处,问道:“听说今天九里金庭发生爆炸了?”

  楚行云纠正道:“是贺丞遇袭了。”

  傅亦却说:“你确定这次的爆炸针对的是贺丞吗?”

  夜太黑了,四周又没有灯火加持,所以两人即使离得很近也看不清对方,但是楚行云却能看清楚傅亦的眼睛,傅亦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依旧很明亮,细长沉静,泛着一层湛湛的柔光,像两盏点亮在夜里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烛火。

  “你觉得的呢?”

  傅亦拖着额头,嗓音低柔又疲惫,道:“我觉得,这次的爆炸应该不是袭击。‘他’用贺丞的车做诱饵,把你们引到九里金庭,然后当着你和贺丞的面引爆,应该是想造成一种,震慑?类似于某种演习,你看,现在你不就把贺丞保护起来了吗?他在暗处,夺走贺丞的性命很容易,显然现在他还不想杀死贺丞,我估计他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动作。”

  傅亦分析的很对,楚行云自己也想到了这层,道:“究其根本,是周思思开始的恐怖袭击,如果周思思是这个人杀的,那么周思思的案子和三年前的蝴蝶公爵谋杀案就没有关系,凶手很有可能是蓄意模仿,混淆警方试听,这样推测的话——袭击贺丞的人为什么要把尸体模仿成连环谋杀?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楚行云的思路一次次的山穷水尽,一次次的柳暗花明,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相逢了柳暗花明,但是前方又是山穷水尽。炸弹案和周思思的案件一定有某种联系,但是又扯到了一桩无头悬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尝试联想的再大胆一些,听起来荒唐也无妨,或许那真是真相。

  他转头看着傅亦的眼睛,语气很轻,很淡,也很严肃:“他在报复吗?”

  傅亦眉毛一挑,楚行云的话给了他一个新思路:“你是说,他和三年前的连环谋杀案有关?”

  楚行云反问:“还有别的解释吗”

  傅亦垂头思索良久,拿起地上一根枯枝,在地上随手胡乱的乱划,楚行云以为他在写什么东西,打开手机屏光往地上一朝,发现他画了几个用123阿拉伯数字模拟的小动物,一看就是在家教女儿写字留下的习惯。

  楚行云把木棍从他手里拿走,帮他补上‘5’号小海马的尾巴,“你今天早点下班吧,回去哄我媳妇儿睡觉。”

  傅亦有些散乱的眸光忽然一定,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嘛,捂着半边脸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做梦都是12345,都快落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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