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发生了一些事,提醒我需要瞪大眼睛保持警惕。
我们照旧出门沿着海滩散步,杰普继续寻宝,贝阿特丽丝跟我聊天。当我们走到海滩尽头的时候(有很多黑岩石形成的洞穴),杰普的网已经装满了。他把捡到的贝壳和石头塞进我的口袋里。贝阿特丽丝开始在沙滩上写自己的名字:B-E-A-T-R-C-E……
“啊!少了一个‘I’!” 杰普喊道。
“好吧,杰普你写写看你的名字,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够聪明。”
杰普把脚伸进沙子里,开始写一个大大的“J”,当他马上要完成的时候,海浪打上来了,瞬间冲掉了大半部分。杰普气得踢了一脚浪花,结果把裤子弄湿了。他姐姐就对他大笑起来。不过现在杰普也越来越厉害了,先跑过来向我抱怨,但他马上又觉得这事还是得靠自己报复回去。
他向他姐姐跑去,贝阿特丽丝正在转圈,被他猛地泼了一背的水。贝阿特丽丝迅速泼回去,杰普浑身湿透。自此,姐弟开始全面大战。贝阿特丽丝追逐杰普向岩石那里跑过去。他跑得越来越快,就像身后真的有危险一样。我看得哈哈大笑,直到他跑向一个洞穴。
“杰普!”我大声喊道,“嘿,杰普!”
但他已经跑远了,风很大,他很难听到我的声音。他加速跑起来,已经甩开她姐姐两米多,迅速躲进一个小洞穴里。这个洞穴是所有洞穴里面最小的一个,他姐姐根本进不去。贝阿特丽丝向躲到洞里的杰普踢了一脚沙子,但是杰普已经消失在洞里了。洞口不超过半米高,而且海浪都快冲到洞口了。看到杰普消失在这个狭窄的黑洞里,我感到非常不安,便迅速跑过去。贝阿特丽丝正跪着尝试着往里看,但是洞里太黑了,一点光都没有。
“杰普!” 我大叫道,一点也不在乎我的喊声听起来是多么疯狂和害怕,“快出来,立刻出来,太危险了!”
我的喊声在洞里回响着,但是回声非常短。没有回应,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贝阿特丽丝望着我不说话。我们都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杰普,快说话啊!”贝阿特丽丝叫道,“快出来呀!”
我担心他已经找到另一个出口,那里只有被海浪磨光的尖锐石头,可能还会有些浪花拍出的泡沫。我爬到岩石上面,哪怕赤着脚有点受伤,我还是试着寻找洞穴的另一个出口。
“杰普!” 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恐惧,“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儿子!”
几秒钟内,我的眼前几乎闪过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可怕的事情。
没办法,我们只能回到海滩边。贝阿特丽丝尽力试着钻进洞里,我弯下腰来靠近她。
“你能看到他吗?”
“是的,我觉得我看见他了。”她回答。
“杰普!”我又叫了一声,“儿子,听着,请赶紧离开那里。另一头有海浪和……有些东西会伤害你。”
几秒钟以后,他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我把他抱起来,仔细确认了他没有受伤,吻了吻他。
“儿子,发生了什么?”
杰普没有回答,他抱着我的脖子,把脸埋到我的肩上,我能感觉到他面颊上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肩膀,他很害怕。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他只是处在一个奇怪的时期。”贝阿特丽丝说,“他马上就好了,给他点时间。”
“奇怪的时期?”我问道,“你在说什么?”
“他有时候会这样。妈妈告诉过心理医生。但是不严重,他只是会变得安静,就像去了另一个世界一样。有的时候他会紧张得出汗。只要等这些时候过去就可以了。”
回家后,我给杰普洗了个热水澡。但是他还是很冷,于是我就坐到浴缸里对着他,一边给他全身和头发上打上肥皂,一边轻抚着他。他很安静,一直紧闭双眼,避免泡沫进到眼睛里。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暖和些了吗?”
“嗯……”
水漫到他的肚子,渐渐地我能感觉到他放松下来,不再颤抖了。我继续给他打肥皂。他的两只小耳朵在我的手掌心里柔软得像两条小鱼。
“儿子,在洞里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哭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大概一分钟后他开口了,看起来很痛苦。
“我很害怕。”
他很小声地说,好像不想让别人听到。于是我也刻意压低声音来跟他交流。
“害怕什么?”
“有人在追我……一个怪物。”
“一个怪……”我止住我的话。不,不要这样哈珀先生,不要质问和怀疑。
“谁呢,儿子?”我问,“你看到他了吗?”
“没有……”杰普说,“我只是……突然感觉到了他。”
“当你姐姐开始追你的时候吗?但是你知道是她呀,不是吗?”
“是的,我知道。但是还有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
当我给他冲完头发后,我用双手抱住他小小的脑袋,顺便亲了他一下。我想起了我的爸爸曾经告诉我的一句都柏林俗语:有其父必有其子。
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你坚信自己就是最后一个?
“这事之前发生过吗?”
“有时候。”他回答道。
“这事发生时你有什么感觉呢?”
杰普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好像在试图回忆。
“害怕。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发生……在你身上吗?”
“可能是我,”他边玩着泡泡边回答,“也可能是其他人。”
“谁呢?比如?”
“比如学校的门卫艾菲里奇先生。”
“他怎么了?”
“他儿子在一场车祸中死了。”
“你预感他要出事,是不是?”
“是的。”
“在出事之前吗?”
杰普很惊讶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你告诉过妈妈这些吗?”
“没有。”
“那其他人呢?比如妈妈带你去看的那个心理学家。”
我想象可怜的杰普坐在椅子上,某个心理学家对他提了一千零一个教科书上的问题,但是都不在点子上。而杰普对这个秘密缄口不言。
他摇了摇头。
“这种事在你身上也发生了吗,爸爸?”他问。
“我想是的,”我说,“有的时候,但是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
“这是件坏事吗?”
杰普已经睁大了双眼,耳朵也竖了起来。这真是哲学问题。就像“上帝真的存在吗?”或者是“小孩是怎么来的?”,又或者是“为什么妈妈和你不再相爱了?”,你可以从他的小小的嘴巴、大大的眼睛、竖起的耳朵随时准备听重要的回答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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