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在厨房准备晚餐的时候,贝阿特丽丝站到我的旁边,带着一副“快来问问我在想什么”的表情。
“朱迪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的女朋友?”我一边试着控制压力锅的平衡一边回答,“她是我的朋友,一个非常好的朋友。”
“但是,你们接吻了,不是吗?”
“好吧……我承认是的。我想我们是情侣关系。你觉得好吗?”
“嗯。”她把手插进口袋里,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听着,”我试着转移话题,“我们为什么不聊聊其他事呢?比如聊聊你的小男朋友们?”
“男朋友们?我只有一个啊。”
“等一下,你说什么?”
“妈妈已经知道啦,她也同意了。”
“好吧……你去摆桌子吧。”
晚饭后,我们又把话题延伸到学校矛盾中。一切要从一句羞辱的话开始说起。“我可能有点讨厌,但你就是平胸,贝阿特丽丝·哈珀!”课间休息后这句话被写在黑板上。是一个叫马蒂·范·瑞金的同学干的,她是贝阿特丽丝最大的敌人,现在为了报复贝阿特丽丝几天前指责她显摆。然后呢,显然她们打了起来。贝阿特丽丝有一腔热血,马蒂也不是吃素的。她们打坏了一张椅子和教室里的几块玻璃。刚进学校她就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校长让她们请家长,所以贝阿特丽丝的继父尼尔斯就去了,他要尽可能地降低这件事的恶劣影响。
“我很讨厌这样,爸爸。我讨厌学校里的一切,她们都是群自以为是的人。我想转学,和克拉迪还有克里斯一起去东边的学校读书。她们说那里的人都很正常。为什么我一定要待在我不喜欢的地方?”
我尽力尝试着安慰贝阿特丽丝,向她保证回头会跟她妈妈谈,我建议在解决这件事的时候,她也应该学着找出学校好的方面。
“我相信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是笨蛋,贝阿特丽丝。”
“所有人都是,爸爸!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心想,这个地方听起来我也不是很喜欢。我会跟克莱姆谈这件事,虽然我已经差不多能想到她要怎么回答我了,她一定会说:“我不准备仅仅因为这一年她过得不好就拿她的未来开玩笑。她有很多机会去获得更好的生活,而我的任务就是避免她错失这些机会。”
这也是克莱姆和我一直没有很合得来的一个方面。对她来讲,我的世界观很幼稚,就是凭着直觉行事,随遇而安,不为外界烦恼,她则认为不能万事都听其自然。
她说这是90%的家庭都会犯的错误。她认为确保孩子们得到良好的教育应该是父母的第一要务。可能这也与她的家庭环境有关,她的爸爸是一个酒鬼,在哈莱姆区当修桥工人,而她的妈妈大部分时间都在咖啡馆玩牌。克莱姆不得不独自奋斗,包括支付自己的学费,一步一步打拼获得一个梦寐以求的律师职业。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叫我‘巫婆’或者‘独裁者’?那是因为我每天盯着他们督促着他们工作。”她说,“一开始我要忍受着你的失败,然后我还要忍受你的成功。你已经习惯了自我感觉良好,每天24小时低着头盯着肚脐,这可能对音乐家有好处。但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这一点用都没有!”
这是大概一年前她在阿姆斯特丹大街上对我说的话。当时我们站在警车旁边,尼尔斯正在接受一场紧急的唇部缝合手术,那是我刚刚打伤的。我从没见过她这么生气,以为她会揍我一拳。事实上我也希望她能揍我一顿。那是我应得的。
尼尔斯·韦丹柯,那天下午我刚刚揍过的那个男人,是市里著名的建筑师,也是西区一个新小区的设计师。那种带阁楼的住宅小区如今已经变成市中心新的成功模式了。他的设计工作室和克莱姆的办公室在王子运河边的同一栋楼上,他们是在一个露天花园派对上认识的。
“我相信我们可以好好解决,皮特。相信我们可以选择一种对我们和对孩子都好的方式来解决这段关系。我想要一个干净利落的离婚,没有吵架也没有怨恨。”
随后,我们以教科书般的方式向孩子们透露了这一消息,一场任何家庭心理学家都挑不出错的交谈。尽管如此,看着杰普和贝阿特丽丝消化这个消息可能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了。贝阿特丽丝连续好几个星期都拒绝接受这个现实,她以为我们只是在生气,几个星期后便会雨过天晴。杰普开始尿床,行为表现也像个婴儿似的期望获得更多关心。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很多夫妻不离婚,甚至觉得有时出轨也并不都是坏事。“听着,克莱姆。你去跟尼尔斯在一起过你想要的生活吧,但是不要拆散我们的家庭,好吗?”
在那一刻,我宁愿没有孩子,宁愿自己是一个24岁的男孩,就算需要忍受孤独的痛苦。也许我应该做一次长途旅行,或者夜夜买醉,又或者去参加城市里的聚会,寻找露水情缘,慢慢重拾我的自尊心。但是相反地,我决定自我毁灭。
我开始对疼痛上瘾,一心想折磨自己。从那时起我停止了创作音乐。我敲不出一个音符了,因为满脑子都在想克莱姆可能在哪,可能在做什么事,是不是跟尼尔斯在一起……
我开始跟踪克莱姆,起先是她工作的地方,接着便是她经常出入的酒吧和咖啡馆。有时候会碰巧看到尼尔斯来找她共进午餐。他们亲吻、牵手。还有时候更甚,我跟着他们一直到尼尔斯的公寓。我在外面淋着雨等着,想象着这个时候他们或许在做爱。我知道这很病态,但是我的脚似乎钉在那里了,无法挪动。
麦克斯·希弗劝我多出门走动,他甚至组织了一些聚会和晚宴,邀请了他所有的单身女性朋友,想让我重新振奋起来。但是可怜的麦克斯很快就后悔了。他的邻居们问他那个经常睡在梯子上酗酒成瘾的人是谁。那段时间,我只有在接两个孩子的时候才是清醒的。我每两天去接一次,我们会一起遛一圈,然后把他们送到以前的家门口。最痛苦的是站在门栏边跟孩子们道别,那里曾是你每天擦鞋的地方。他们看着你,问你为什么不进来。你独自徘徊在长长的街道上,整座城市突然间变得陌生起来,好似整个世界突然都开始敌视你。
我一直坚持玩那个游戏直到他们抓住我。尼尔斯的邻居好几次看到我下午在他家门口逗留,并告诉了他。尼尔斯什么都没说。一天下午,他在克莱姆洗澡的时候下来找我。他从侧门出来,出其不意地抓住我,我根本没有时间逃跑。他说他可以想象到我有多痛苦,但是这种跟踪已经构成骚扰罪了。他叫我离开,说再也不想在附近见到我。我开始烦躁起来。一切实在是太糟糕了,再加上我喝多了,我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大声地告诉他真正的犯罪是勾引别人的妻子。他比我高一个头,把我重重地撞在墙上。但这个时候我比他更加愤怒,于是我左右开弓,对他一顿乱揍。然后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邻居们打电话叫了警察。克莱姆下来,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说我疯了。尼尔斯的嘴唇裂开了,他一边和邻居说话一边摇头。我坐在地上,抽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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