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咯咯地笑。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谷歌说的。我查到精神分裂症患者会出现幻觉。”
朱迪向我要了一支烟,烟盒就放在床头柜上,我递给她,她点燃一支,鼻孔喷出两缕烟。
“如果一个人有精神上的疾病,比如精神分裂症,他‘听到或看到’现实中不存在的事物,但除了这一点,他们还有一系列其他症状,这是你没有表现出来的,明白吗?你所‘看到的’是非常有条理的,比如你总能发现起止时间。”
“这就是我区别于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地方?”
“这是你和绝大多数精神分裂症患者或妄想症患者的区别,虽然我不能确定是否还有其他和你相似的情况。在我看来,在你身上发生的是现代医学不能轻易‘贴标签’的。那三个你从没见过但又如此清晰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呢?不断重复地毁坏的栅栏呢?我敢打赌,比起脑叶白质切除术,荣格或弗洛伊德对你更有帮助。”
“什么意思?你是说所有这一切就像一个蕴含着某种信息的梦?”
“当然这只是一个推测,但是为什么不可能呢?一切事实都表明你真切地‘活’在你看到的场景中。当你觉得即将遭遇袭击的时候,你移动,行走,还会跳跃。这就像一个清醒梦,或者说,你就像戴了一副虚拟现实的眼镜。但不管怎样,我们要搞清楚的就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梦。”
“我为什么会做这些梦?” 我闭上眼睛,重复这句话,“为什么呢?像一种威胁。似乎有事情要发生在我们身上。每一次都像是一个碎片,正在逐渐地拼凑成一件完整的事。第一次是玛丽,她当时很害怕,一定是她身上发生了什么。第二次是都柏林,那些死者的画面……”
“都柏林?”朱迪问。
我意识到那天关于报纸的事我还没跟任何人讲过。
“那天晚上,我在父亲家睡觉的时候,我又做了一个……‘噩梦’。我应该是看见餐桌上的报纸里边的新闻,说的是克兰布朗凶杀案,一家人都被杀了。但我打开灯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就像今晚……每个夜晚一样。我很快便忘了这件事……”
“还有你觉得重要的细节吗?”
“我不知道,其他的不记得了。栅栏总是坏,我想这是有道理的,因为事情总是发生在同一个晚上。而在今晚,我发现凶手是来家里找某个人的,找某个女人。”
朱迪抽完烟,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她沉默了,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
“你认为我疯了对不对,朱迪?因为你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能相信的几个人之一。可是最近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奇怪。我看到一些跟现实不一样的东西,我开始不相信里奥、玛丽……甚至……你。”
“也包括我?”
“是我自己傻,你别担心。”
“不,告诉我,”朱迪突然严肃起来,“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也出现在我的噩梦里。非常可怕,跟其他梦一样。而且我发现,当你发现纸条上考夫曼的名字时,反应似乎有些奇怪……请你告诉我我错了,我就是一个偏执狂。”
我注意到,黑暗中,她正盯着我。
“你梦到了什么,皮特?”
“你想知道吗?太可怕了。”
“我想知道。”
我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威士忌,冰块在嘴里咔嚓响。
“你被捆绑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有人要来找你,试图伤害你,你向我求救,说‘他会杀了你’。但这也许只是现实的反映,我知道你……好吧,你晚上常常做噩梦。我可能已经将这个和其他梦一样埋在心里了。”
“被绑着……”朱迪说,她的嘴唇开始颤抖,“没有其他人出现吗?”
“有……”我回答,不明白为什么朱迪对我的梦表现得如此不可思议。
“一个男的吗?” 说罢,我看到她害怕了。
“不,是我的妈妈。”我说,“她告诉我离开这个房子。”
朱迪一只手捂住脸。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但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我靠在椅背上。我们突然互换了角色:现在她是病人,而我是医生。
“朱迪,你还好吗?”
“我没事,皮特,呃……只是有些震惊。”
“我说了什么……”
“要不我们今天到此为止吧,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双手放在她肩上,黎明的微光穿过屋子,照亮了她的脸。我眼前的朱迪与平日迥然不同,她脸色苍白,像被吓坏了的样子。
我伸出双臂想拥抱她,但她抽身离开了:
“我觉得我最好还是下楼在沙发上睡吧。你也睡会儿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但是,朱迪……”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皮特,给我一些时间,可以吗?”
她走出房间,我听到她磕磕绊绊地走过走廊。很显然我的话触碰到她内心深处的一块东西了。我正要起身追出去,但想到她的性子,今晚一定问不出什么东西,便随她去了。
直到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我才入睡。在此之前,我做了两个决定:
第一是找考夫曼医生,让他无论如何治好我的病。而且这件事情刻不容缓。我是多么希望彻彻底底解决这个问题,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
第二个决定则是关于里奥和玛丽的。如果有什么能和电影的戏剧性比肩,那就是关于这对夫妻的秘密了。虽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一定要刨根究底。
6
第二天,一名叫席亚拉·道格拉斯的多内加尔警官在邓洛伊警察局的一间小审问室里接待了我。接待台的一个矮胖红脸的警察一直在推脱:
“您到底要做什么?”他问我,“报案?”
“不,我只是想找你们这儿的负责人聊聊。”
“您是记者?”
“我已经告诉您我不是记者,只是克兰布朗的居民。我想咨询一些事。”
说完之后我便想,也许我可以说自己是一个作家,或者学犯罪学的学生。
事实上,我根本不该来这里,来做什么呢?来问梦里的人是否真实存在?但我觉得有必要采取措施来控制局势。
“说真的,我不会耽误你们超过十分钟,有人肯抽出十分钟来帮个忙吗?”
席亚拉是一位个子高挑的女警官,黑头发,绿眼睛,举止透着军人作风。她在我等了将近半小时后才出来,表现出一种我在浪费她的时间、只想尽快赶走我的架势。
“特雷莫雷海滩?是克兰布朗北部的那片小海滩,对吗?我不知道那里竟然有这么多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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