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将视线移回天花板,看着荧光灯,看了看窗外的树,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你的朋友们发现了你……
医生又一次走进了病房,身后跟着一名护士和一名护工,两人推着滑轮病床。
“我们需要拍个片子,”瑞恩医生说, “我们得先把你推到医院的另一侧,我认识你,你会配合我们完成检查的对吗?我能相信你吗?”
身旁那名强壮的护工紧紧地盯着我,他壮得像一名摔跤运动员。护士的表情也很不好看,看来我昨晚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我不会吵闹的,”我说道,“我保证。我觉得我自己能走了。”
护工笑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拍了拍滑轮床。
“没关系,我们可以带你过去,这个更舒服些。”他说道。
天花板的颜色变成了橙色,眼前的空间也更为宽阔。我们走过了一段长长的走廊,我数了一下,至少经过了十几盏荧光灯。我的滑轮床从形形色色的人身边经过,他们有的穿着病号服,有的穿着便装。每个人都用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我,都在心里问,为什么这个可怜的人被滑轮床推着。“他看起来真的很年轻,是癌症吗?”“某种心脏病?”“不不,看他呆滞的眼神,头发那么长,应该是毒品上瘾。”
我被推进了一个新的房间,房间里的人们都自顾自地聊着天,没有理会我。我见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地,那台巨大的核磁共振机。
我又一次被人抬了起来放到一张狭窄冰冷的床上,把我推入巨大的机器里。我闭上眼睛,只听到耳旁机器的声响,那声音像是不断敲击的锤子的响动,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耳旁响起:“现在,放松些,哈珀先生。”
地西泮的药效开始退去,我的胃开始感觉到饥饿,我应当是错过了几顿饭。当他们把我推回病房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进来了。那是一位推着餐车的护士,她将餐车停在我的病床旁,把一个装满食物的托盘放在床旁边的简易桌上。
瑞恩医生走到我的床边。
“皮特,我觉得我们不需要继续捆着你了,但是你会在一定程度上被监管起来。昨天你在急救室袭击了两名护工,你应该能理解我们为什么这么做吧?”
“我理解。”
“医院要求我们对你进行进一步评估,看是否需要被转去相应的精神治疗机构。但我清楚你的情况,我们会尽力治疗你,并弄清楚你的病因,好吗?”
“好的。”
瑞恩医生和护士说了几句后便一同离开了。五分钟后,护士带着朱迪走了进来,朱迪看起来气色很不好,眼睛下面带着重重的黑眼圈。她没有化妆,头发被草草地扎成马尾,身穿一件深色羊毛套头衫和一条牛仔裤。她看起来就像是半夜被人叫起来的样子。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留在这里。”护士和她说。
“我没事,谢谢。”她说道。
护士犹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朱迪。老天,看来昨晚我真是出名了。
“如果你需要任何东西,只要按一下这个急救按钮就可以。护士站就在走廊尽头。”
朱迪笑着点了点头,护士便离开了,留下我们两个。
“对不起,朱迪。”
我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什么。她走近我的病床,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我的额头上。
“你没做错什么,皮特。”
“我不应该让你担心,对这一切我都十分抱歉。”
“没关系的,皮特,一切都好。”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慰精神病人。
“孩子们怎么样?”
“孩子们都很好……”她听起来有些犹豫,“但都很担心你,皮特。”
她将放着饭的简易桌推到我的面前。
“你该吃些东西。”
“朱迪,你能帮我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吗,我想给克莱姆打个电话。”我说道,“事情有些麻烦,我想让她来把孩子们带走。”
她需要带孩子们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千万别……
“你要先冷静下来,皮特。现在不适合做重要决定。”
“朱迪,他们把我关了起来,给我注射镇静剂。事情还能更糟糕吗?我不想让他们自己飞回阿姆斯特丹。等等,你可以跟他们一起回去!”
朱迪沉默了。
“他们不会自己回去的,皮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医院的员工已经在和荷兰大使馆沟通,他们在试图和克莱姆取得联系。”
“哦,我的天……”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医院员工去联系大使馆只能意味着他们已经有了结论。
“医生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朱迪问道, “这是真的吗?”
“不。”我说道,“我是骗他们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觉得他们能帮到我。”
“把事情藏在心里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皮特。那天晚上你也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对吗?栅栏被你的车子撞倒了,正如你在幻象中所见到的一样,所以你才半夜开车回去验证的,对吗?”
“是的,但是你是怎么……”
“今早我看见了,皮特。”她说道,“我回去取一些东西,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我当时不确定事情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另外,哎,我也不想破坏大家的心情。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一大早,杰普起床去上厕所,发现你不见了,便下来告诉我。我一开始以为你是睡不着出去散步了。但后来发现你的车子也不见了,才开始担心你,我想你可能是忘了什么东西,要回去取,所以便给你家里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我又给里奥打了电话,他到你家去才发现了你。”
“我当时在厨房里吗?”
“是的,你当时倒在地上。里奥以为你犯了心脏病,他打电话叫了急救车。后来他见你口中喃喃自语,说着什么死人的事情,才意识到你又产生幻觉了。”
“我知道我说了什么,我也记得我看见了什么。那不是幻觉,那是……那是……”
“未来?”
这个词与我脑中想的一模一样,成百上千次,我的脑海中都出现了这个词,只是我一直不敢将它说出来。
我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我说道。
“栅栏倒下了,正如你预见的一样,所以你认为其他事情也会发生,这是你的逻辑吗?”
我又点了点头,朱迪笑了一下。这是对我不理智想法的最理智回答。
“别担心,”我说道,“我不指望任何人相信我,另外,预见未来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和医生说的原因。正如奥卡姆剃刀定律指出的,最简单的答案通常是正确的答案,我的大脑产生了幻觉,是精神方面的问题。这就是医生的诊断,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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