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向房内跑去,但并没有在挂钥匙的地方找到它。为什么?我跑回卧室,四处是挣扎的痕迹。火药味弥漫在房间内,我循着火药味来到了厨房。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厨房内的灯关着,但凭着不锈钢橱柜上的反光,我可以看到三个人围着桌子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
那是一个男人和他的两个孩子,一个大约13岁,一个8岁。
我顿时僵住了,棍子掉在地上,打破了寂静。
我张开嘴,想对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的三个人说些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杰普双眼圆睁,木然地望向前方。他被捆起的双手无力地搭在桌子上。我注意到他的额头被枪打了一个圆洞,那个血洞在他小小的额头上显得格外狰狞。他的脑后勺已经完全被子弹穿透了,椅子上挂着喷射出的残留物。
贝阿特丽丝不再是贝阿特丽丝,她已经面目全非,双手被绝缘胶带紧紧地捆住,腿以一种不可能的姿势扭曲着。
最后,我看到了自己,与自己的尸体面对面。
我看到自己倚着桌子,嘴半张着,仿佛在被子弹穿入眼睛前曾想要叫喊,仿佛想诅咒那些即将杀死我的混蛋。
我走近桌子,合上了杰普的双眼。他冰冷的眼皮像蝴蝶的翅膀般闭合,最后一丝理智让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不敢看贝阿特丽丝,不敢看她面目全非的脸颊,我想我应该找一块塑料布将她盖起来,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最后,我走到自己的尸体面前,我看到自己的眼睛还睁着。这时,我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沉……沉没在无尽的虚无与寂静里。
他在这里!皮特!我的天!
他是不是……?
别瞎说,他还有呼吸,快帮我把他抬上车……!
[警笛声]
对不起,克莱姆。我很抱歉,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安静点,皮特。
他又产生幻觉了,可怜的小伙子。
他最好能睡一觉,这么吵闹可如何是好?
[警笛声]
我身边围着一群警察,我在父亲的报纸中看到过的他们,他们是负责看守尸体的。我被他们围在中间,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想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我现在只想见我的孩子们。他们只是按住我的肩膀,不断地和我说:“你的孩子们都很安全,皮特。”为什么他们要一直这么说?我怎么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想抽出双臂,我想回家,想回家见我的孩子们,但是有人又一次把我的手臂按住了。
我尽力反抗,向空气中乱挥拳头,似乎打到了某人的骨头。我听到一声闷响,随后便感觉有更多人按住了我。我挣扎得更加厉害了,来回翻滚。突然,我觉得身边有一群马蜂,我喊道:“该死的马蜂,离我远一点!”有人紧紧把我按住了,我感觉有一只马蜂在我的胳膊上狠狠地蜇了一下,我便跌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3
我的眼球在眼皮里跳舞。我现在感觉很好,全身很舒服。我能想象我的眼球像两个星球一般,在他们各自的轨道里旋转着。做了一个美妙的梦,突然,梦醒了。
有人把我浴缸里的温水放干了,我逐渐感觉到了寒冷。我裸露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身上说不出的寒冷,我的手甚至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我想缩起来取暖,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邓洛伊的医院里,”那个声音说道,“能听见吗?”
我试图说些什么,但是我的舌头僵硬,竟发不出声音。那种感觉就像是醉酒的人想要点最后一杯啤酒。我轻叹一声,疲惫感让我放弃了尝试交流的想法。我试图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晃眼的白色,有些模糊的人影。这时,我感觉到了左臂传来的阵阵刺痛。
“让他休息吧。”
我梦见克莱姆穿着万圣节派对上的仙女服。她是所有妈妈中最美的, 当她和朋友聊天时,我看着她,仿佛被下了魔咒。 我对自己说:“你是地球上最幸运的人。”当她用魔术棒轻柔地给孩子们祝福的时候,样子更是迷人极了。
我梦到了阿姆斯特丹的大学宿舍,宿舍里每个人都是音乐家,大家弹奏着音乐,欢笑着,喝着温过的红酒。那是圣诞节。
我梦到了贝阿特丽丝出生的那天。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开始光线有些刺眼,过了一会儿,屋里的阴影逐渐变成了真切的物体。
我盯着天花板,看着悬挂的荧光灯和灯上的油漆斑点。我转头望向房间里的窗户,窗外有一棵小树在随风摇曳,不时地,我能听到汽车在街上行驶的声音。
我没法移动双手,这才发现它们被绑在了床上。我试图挣扎,但是徒劳无益。
“皮特,我们昨晚不得不把你捆起来。你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说话的人在我的左边,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从一片模糊中找到了她的身影,随着她的脸颊在我眼中逐渐清晰起来,我认出了她。她是阿妮塔·瑞恩,红头发医生,我试图起身。袭来的虚弱感让我微微抬起的头又落回了枕头上。房子里的景象开始旋转起来,我没有力气坐起来。我记得什么呢?
我记得尖叫声,我记得十几只手把我按住,我记得那些手阻止我见我的孩子,我以为身边都是凶手,但耳边却不断有人告诉我一切都很好。
“我的孩子们。”我说,这时,我意识到我的声音有些嘶哑,喉咙疼得难受,就像刚刚在一场死亡金属音乐会上大喊大叫过一样,“我的孩子在哪儿?”
“他们在休息室里,一切正常。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很快?为什么不能让我现在见他们?”
“我们必须确定你现在精神正常,你之前状态很不好。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我……”
我闭上双眼,但刚刚经历的幻象仍然不断在我眼前浮现。即使噩梦也会在早晨结束,成为在未来几个小时或几天内便会消失的模糊记忆。 但我所经历的事情,却在我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噩梦。
“你的朋友们发现了你,你晕倒在家里的地板上了。你因为某种原因半夜开车去了那里,还记得为什么吗?”
“不……不,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生的脸更加清晰了,她用可爱的绿眼睛观察了我一会儿,随后便将视线转移到了我床边悬挂的输液袋上,一根塑料管从袋子下面接出来,管子的另一端扎进我的左臂,液体顺着管子流入我的身体。
“这是什么?”我问道,“你在对我做什么?”
“这是镇静剂,昨晚为了让你不伤到自己,我们不得不给你注射。你当时太激动了。”
“我想见我的孩子们。”
“放松,皮特。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但你得先休息一下,缓解一下情绪。”
医生像安慰孩子一般安慰我。我当时应该表现得太过孩子气吧。她在本子上做了记录,说五分钟以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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