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琴声_米克尔·圣地亚哥【完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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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在“比尔之齿”山顶的小平地上,这时候头又开始痛了。

  我以为是胖子殴打我的头部留下的后遗症,但并不是。这太好辨别了:这是我的老朋友——如脉搏抽搐般剧烈的头痛,来自我的大脑中央。嘀嗒,嘀嗒,嘀嗒,头痛在变得更剧烈。

  嘀嗒,嘀嗒,嘀嗒,这次,也是最后一次,头痛达到了极点。

  我想闭上双眼,想松开方向盘去按太阳穴。我痛苦地大叫。那根脉搏已经不只是像根刺一样扎在我的脑袋里,像根针一样遗落在我的大脑皮层里,现在它前所未有地扩张着,如花怒放,如鲨鱼之口。

  它大口地吞噬着我。

  此时,虽然不能确定,我感到一道亮光从头上的积雨云中落下来。我觉得那是一道闪电,不可能是别的什么。几秒钟之内一切都变成白色的,而我的头痛也达到顶点,就像一个居心不良的医生在对我进行电击治疗,把电压开到最大,来看看我的头要多久才会像一个西瓜一样爆炸。

  我用力地咬住牙关,感觉牙齿都快像玻璃餐具一样碎掉了。但我还是紧紧地抓住方向盘,艰难地睁着双眼,这样我就还能看见前方。

  就像放电影一样,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些画面。

  朱迪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他们的背包里已经装好了睡衣、毛巾和牙刷,正在客厅里,贝阿特丽丝想给朱迪弹首钢琴曲。虽然孩子们担心自己的爸爸,不过有朱迪就会安心很多。朱迪亲切、漂亮、聪明。他们希望朱迪是爸爸的新女朋友。对他们来说,朱迪就像一个姐姐,他们多想有个朱迪这样的姐姐啊!

  贝阿特丽丝还在玩爸爸的钢琴,朱迪温柔地反复告诉她应该走了。但就在那一刻他们听到响动,客厅的灯突然亮了。朱迪探出窗户去看。贝阿特丽丝跑向大门准备去开门,她以为是爸爸回来了。

  但这时背着背包的杰普喊了起来:

  “别开门!我们应该藏起来!”

  同时朱迪看见了那辆发动着的车,看清了它的外形、颜色以及镀铬的轮毂,她感到脊背发凉。

  “我们快走!”朱迪大喊,“从后门走,快!”

  孩子们跑过厨房,然而就在打开后门的那一刻,朱迪停住了,她面如死灰。为什么?

  我听到头顶一声巨响,是雷鸣,让大地都颤抖的一声雷鸣。

  我回过神来。我还在里奥的车里,透过满是雨珠的玻璃,我重新看见那片黑夜,灯塔的光照到海滩上。我发现我像正坐在炮弹上飞驰,车几乎要驶离道路了。

  我忍着疼痛,用力把刹车踩到底,但车子已经在沙子上滑了一会儿,刹车只会加速车子的偏离。好在我开的是“卫士”而不是我那辆旧沃尔沃,如果是我那辆车,肯定在开出路沿时就翻车了,里奥的这辆越野车表现得就相对好得多。车子突然向前倾,重重地压在前轮上,我的头撞到方向盘上,牙齿差点撞掉。然后车子继续在沙子上往海滩的方向滑动。接下来的几秒,我试图控制车子,本想让车沿着海滩平行于海岸行驶,但紧张使我把方向盘打得过急,我看到车子的一侧翘在空中。几秒后车身恢复了平衡——它向右侧翻了。后果很严重,但我有时间做好准备。我的头撞到车窗上,右车门的把手几乎嵌入我的体内。车子在沙滩上缓缓停了下来。雨还在下着。

  我觉得我睡了一会儿,也可能我只是在几秒钟内失去了意识,但当我清醒过来时,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弥漫在四周。我吓到了。我觉得车子要爆炸了(电影里的车子不都爆炸了吗?),至少要着火了。

  我翻过身让自己跪着,然后扶着手刹爬到副驾驶座上,副驾驶座的门现在就像是这个囚笼般的车子的天窗。我毫不费力就打开了这个门,然后脚牢牢地踩在变速器上,先用头再用背去顶推这个门,直到半个身体探出车子。我突然想起了枪。我又回到车里,开始在黑暗中摸索。一定卡在左边的门里了,或是座椅下方,但在一片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一定要找到,一定。

  在车里找不到枪,再加上往外喷着某种气体的发动机,我担心它会随时爆炸,于是爬出了车子。

  我跳到沙滩上,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一切都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重复着,我一次次掉到悬崖下。在幻象中看到的所有事情都混杂在了一起,并由于我本人的介入而发生着改变,从而创造出一个新的故事。

  我开始朝家爬去。

  大约用了五分钟,我从沙滩蹒跚着爬到家,只见房子的正面被商务车的车灯照得通亮。我绕着沙丘的边缘靠近,就像在幻象中所做的那样,但这次我没有听见外面有任何的对话。客厅的灯照着露台,从我所处的位置看过去无法辨认出任何人。我搬来一把木质梯子,从房子的另一边往上爬,踩着沙子而不是那些嘎吱作响的台阶。

  一爬上去,我就躲在几个大花盆后面,这样一来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朱迪坐在沙发上,手被捆着,血从一侧太阳穴上直往下流。曼侬在她面前,看上去已经打倦了。朱迪耷拉着脸,看样子几乎筋疲力尽,她一言不发,不哀求也不哭泣。

  曼侬一直在用对讲机说话,或者只是尝试着说话。她将对讲机从脸边拿开看看它是不是坏了。我猜她企图跟弗兰克联系,而联系不上让她开始感到紧张。她向朱迪吼了些什么,朱迪摇头。作为回应,曼侬用拿着对讲机的手揍她的脸,朱迪倒在了沙发边上。

  我恨不得站起来破窗而入杀了那个婊子。这时我突然记起:

  棚子里,皮特,棚子里有一把漂亮的斧子。

  客厅里不见那个胖子的踪影,也没见到我的孩子们和玛丽。我再一次像蜥蜴一样悄悄滑到沙滩上,绕着露台爬行,直到身处客厅的视角之外。我不停地问自己杰普和贝阿特丽丝会在哪里,而一想到我也没看到胖子汤姆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令人极度恐惧。

  我从花园的后面绕到棚子,并从我这个新的藏身之处观察这栋房子。孩子们的房间的灯亮着。他们会在上面吗?和汤姆在一起?那个胖子和我的女儿相处愉快吗?太可怕了,我拒绝继续往下想。

  我到棚子里找到了斧子,那是一把砍柴用的小东西,但重量足够把一个成年人的脑袋劈成两半。我拿着斧子离开了花园,向厨房门走去,但注意到有一道黑影正快速朝我移动,仿佛是一只从房子某个角落贴着墙跑出来的蜘蛛。

  胖子汤姆的刀是我能从阴影和雨中唯一辨认出的东西,一道银白色的光亮从上方向我的脖子挥舞过来。我本能地抬起手臂,他的手正和我的斧头柄相撞。这时我看清了他的脸:一个龇牙咧嘴的微笑和一双空洞的眼睛,像个怪物。

  他压垮了我的斧子,我的防御被破解了。他的刀重获自由,我往后跳了一步,在空中挥舞着斧子。胖子汤姆本可以呼叫曼侬,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无声地对我笑着挥舞着他的刀,刀刃将在微光中打斗的人影折射成几瓣儿。

  “你想打一架吗?”他温和地说着,向我右方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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