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来。”我对他说着,打开了房门,走在前面引路。房间通风很好,很敞亮,白蓝的色调,比我们的房子更有家的感觉。房里装饰着贝壳,都是我们在海滩上散步时捡的。还有照片,很多黑白的照片:孩子的、棕榈树的、任何能抓住我眼球的东西。我能再有时间发展兴趣爱好使我感觉很好,更重要的是能有时间陪孩子。
我引他来到家庭娱乐房,坐到沙发上,这是一张老旧的蓝色组合沙发,夜里看电影或玩游戏的时候我们全家都会挤到上面。奥马尔此刻正坐到我对面,过了一会儿马特也进了屋,手里端着一大罐柠檬水和两个杯子,放到了咖啡桌上。他冲我笑了笑:“你们两个聊。”他说着转身就要离开房间。我没有拦他,奥马尔也没有。
他走出房间之后,我听到楼上房门关上的声音,奥马尔向前探了探身子。“在这里生活得怎么样?”
“好极了。”我说。我的话完全是真心的。我比以往生活得都要开心,我不再受困于生活,不再身陷过往。我感觉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且内心安宁,我终于能够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我端起大罐子,给两个杯子都倒上柠檬水,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叮当的声响。
“学校呢?我知道你一直在担忧这件事。”
我给他递了一杯柠檬水。“我们一直在家教学。这不是长远之计,但现在还行。孩子们都学了不少知识。”
“凯莱布呢?”
“非常好。能走路了,甚至还能说上几句话了,而且他很健康。你是对的,内陆的心脏医生医术高超。”
“很高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们,我早就想来看看你们了。”
“我也是。”我说,“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顿了顿。“你过得怎么样?”
“相当好。”他喝了一口柠檬水,“你知道吧,我刚升任副局长。”他努力地克制着,但还是咧开嘴笑了笑。
“太棒了。”
他笑得更放松了。
“这是你应得的。真的。”
“嗯,这个案子起到很大的帮助。这一点我也不用掩饰。”
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是他却沉默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我回想起彼得,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想。终于我开口说:“能给我讲讲那个间谍组织的事情吗?”过去一年里我一直都想问这个问题,我迫切地想要听听他怎么说。
他点了点头。“你对瓦什申科的解读都是正确的,他是间谍首脑。我们照你说的找到吊坠里镶嵌的U盘,用你给的密码解了密,很快就追查到了他。”
我的双手紧紧抓住膝盖,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按这里面给出的信息,我们逮捕了其他四个间谍管理者。三天之后,我们启动了一次大规模抓捕行动,将该组织的二十四名成员全部逮捕。”
“我们听说了。”我说。即使在这里也是个大新闻,不过我们看到新闻里说逮捕了二十五人。亚历山大·连科夫也在被捕人名单中,尽管关于他的详细情况很少,唯一公开的照片像素也很低。幸运的是我觉得没人能够认出他是我丈夫。“他们的结果会怎样?”
他耸了耸肩。“坐牢,囚犯交换,谁知道呢。”他看了我一会儿。“我相信你看过新闻,他们大多数都称自己是被陷害的,称他们是政治异议分子,国家的敌人之类的。”
我点了点头,露出微笑。“至少他们从一而终。”
他咧嘴笑了笑,然后又严肃起来。“调查局终于批准了‘摆脱孤苦的境况’行动。现在已经通过这项行动招募了两人自首。我们正利用他们瓦解另外一个组织。而且我们还在使用你的算法,尝试找出另外一个间谍管理者。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都在里面投入了大量的资源。”
我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他刚才说的一切。他们摧毁了一整个间谍组织,而且在寻找另一个组织的工作中也有所进展。我感到不可思议,摇了摇头,然后问出了一个思考很久的问题,这个问题更加迫切,更令我担忧。“那么马特呢?他们怀疑他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俄罗斯人知道他仍未被捕,或与逮捕行动相关。”
我闭上了眼,肩上的重担突然消失了,我自由了。这正是我希望的。新闻将这些行动归因于彼得,将他描述成一个资深中情局分析员,因妻子的病情被策反勒索。另外还有一位联邦调查局特工,简称为“O”。
“至于你,”他继续说,“你被列入暂离工作名单里。情报中心和联邦调查局的人都知道你和这个案子有关,有传言说俄罗斯人勒索你,但是你没有就范。但就工作层面而言,没有人知道细节。”
“谁知道真相?”
“我,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局长。就这些人。”
我能感觉到心里的紧张感渐渐散去。就算让我自己编个故事,也不可能这么完美。但对于生活在这里的我们,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我感到一阵悲伤,好似周围的一切都如此脆弱,瞬间就会被夺走。我甚至有些害怕问下一个问题。“那么接下来呢?”
“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已经可以安全返回了。我们送你们回到原住处,你可以恢复原来的工作……”
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别处:孩子又要送到日托中心,只有早晚的间隙时段才能看到他们——如果运气好的话。我努力地赶走这些想法。
“未来一周我们会处理好一切局部事件。我们会为马特准备一些新的档案——出生证明和护照等,能够经得起任何审查。”他顿了顿,充满期待地看着我,我于是对他淡淡一笑。
“我们会尽可能保证过渡期的顺利。薇薇安,不用担心,而且我们俩一起肯定能有了不起的成就,能瓦解更多……”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表情怪异地看着我。“这也是你想要的吧?”
我没有立刻回答,情况很奇怪。因为第一次由我选择自己的人生。我有机会不再受困于一份难以抉择的工作,也没有人控制我、迫使我做任何事情,我可随心所愿地选择。
“薇薇安?”他追问道,“你要回来吗?”
我对着他眨了眨眼,然后做出了回答。
马特和我在海滩庆祝了结婚十周年纪念日,就像我们期望的那样。我们坐在新月形海滩的沙地上,看着孩子们玩耍,用塑料杯斟满廉价的气泡红酒,伴着落日举杯,沐浴在粉红色的世界里。
“我们终于还是到了沙滩。”他说。
“是一起。我们全家人。”
我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孩子们的尖叫和欢笑声,回想上一次谈起结婚纪念日计划时,我们已准备好去一个有异域风情的海滩。就在那天早上我发现了马特的照片,自那以后一切都破碎了。我回到自己的工位,灰色的隔断高墙,从未有过的挣扎,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在两件对我最重要的东西之间挣扎,这两样都需要我奉献更多的时间。单是回头想一想那段经历,我的喉头就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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