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假期,泼妇总会特别忙碌。倒不是她的个人原因,接手这份工作以后,她就没指望过有假期。假日的网页浏览量比平时要多得多,必须为栏目的主页设计一个激动人心的标题。泼妇非常聪明,但不可否认,在刊头设计方面她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天賦。
到了一年的这个时候,专栏的出刊频率也加快了。平常每周会出三期,现在为了取悦、回馈热心读者和赞助商一年来的支持,特别加快更新。从圣诞前夜开始,泼妇就要每天推出一个专栏。只有一次,老板把几天的栏目内容一起交给了她,她在网络上设置它们每天定时推出,才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时间,出去办了一两件小事,做了个发型,在街上走了走,终于摆脱了电脑。老板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这项工作给她造成的不便。事实上,实际情况比这还要糟。
她怀疑老板是故意的。他(她)肯定会一次准备几天的专栏,只是存放在某个网络硬盘通过某种程序在几天内每天给她发一条。这种做法暗藏着两条重要的信息。
首先,老板和她不同,不必每天端坐在电脑前,而是有自己的生活或是另一份工作,还能做一些诸如和朋友、家人一起出去旅行的事,可以随意选择休息时间。其次,老板从不为她着想,经常有意无意地提醒她,她是何等无足轻重,完全被藏在幕后的大人物所控制和掌握。她仿佛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即使在完成所有工作后,也无权利要求一两天的休息,想都不用想。她必须时刻等待着老板的指令,一旦需要,马上进入到工作状态。老板有什么吩咐或驳回,都只要动动鼠标就可以了。
泼妇并不愿意把圣诞新年假期看成享受人生的机会,这对她来说不过像一艘空船,将她从一个年份自然地载到下一个年份,只会使她想起她失去的一切以及毫无指望的余生。现实是残酷的,留在脑子里的又都是些悲惨的事情。她不愿去想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但理智常会使她注意到——这里又多了几根花白的头发,那里的关节僵硬了不少。
总有一天,对着镜子时,她会发现里面的女人已经远不止三十岁,丝毫不见往日的风韵。糟糕的是,这一天似乎就在眼前。这些天她只要一照镜子,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浑身上下松弛、起皱的皮肤。她发现细小的色斑已经在身体上蔓延开来,头发也和外面的花园一样,自从他们搬进来后就日渐荒芜。她不知道身体上要这么多暴露的血管有什么用,也许为了看她的笑话,让身体里多余的血液为皮肤上的各种细胞染上点色彩吧。
对于她来说,在圣诞、新年这段并不愉快的假期里得不到一点休息时间是合适的。她总会守在电脑旁,等待着老板发来下一次专栏的内容,不去在意它们究竟是何时做的。新年这一天,老板连续发来两份内容,这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快感。这些内容自然是极具震撼力的。
收到第一份后没多久,第二份也来了,她被里面的内容惊呆了。老板从来不在专栏中重复报道同一个公众人物,一天里连续两遍则更是前所未有。两份稿子都把矛头对准了凯·斯卡佩塔医生,但第二份无疑比第一份更刺激,因为它涵盖了好新闻的一切要素:性、暴力和天主教会。
她期待着纷至沓来的读者评论,觉得这次的恶意中伤也许和上次一样,虽然会引起广泛的猜疑,但没人会为此而负责。但是她又觉得非常疑惑,急于知道受人爱戴的女法医为什么会把她的老板气成这样。
她又仔细读了一遍新专栏的内容,确认没有错误。她一边调整着专栏的格式,一边猜测着老板是怎么弄到这些高度私密的信息的。按照惯例,她把这些劲爆的内容改成了特定的红色字体。从来没人听说过的消息是最受欢迎的。专栏内容大多来自读者发来的八卦、流言、奇闻逸事,泼妇将它们筛选出来,发到老板在网上设立的一个研究档案文件夹里。但关于斯卡佩塔医生的这些信息她以前从没见过。
那么老板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信息的呢?
显然,如果这些内容属实,那么凯·斯卡佩塔医生无疑出生于一个贫穷、没什么文化的意大利移民家庭:她姐姐年轻时恣意妄为,与许多男孩发生过关系;母亲是头愚蠢的母牛;父亲则是一个被赶下船的蓝领工人,在她的帮助下勉强维持着一间杂货店。多年以后,老斯卡佩塔在卧室里癌症不治时,凯扮演了医生的角色,这也许正是多年以后她醉心于尸体研究的原因吧。教区神父觉得她很可怜,于是把她送进了迈阿密的一所教会学校。在那里,她被看作呆子、好哭鬼和告密者。总之,没一个女孩喜欢她。
专栏到这儿,老板开始用起了讲故事的手法,让内容更具吸引力。
……在那个不寻常的下午,满口大话的佛罗里达姑娘凯独自待在化学实验室里,为了争取额外的学分而努力着。这时波莉修女出现了,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无袖外套,像阵旋风似的席卷过空旷的房间。戴着头巾和面纱的她露出小眼睛刻薄地看着小凯。
“凯,天父是如何教导我们要‘宽恕待人’的?”波莉修女两手叉腰,气势汹汹地问。
“我们要像他原谅我们一样原谅别人。”
“你照做了吗?你有什么要狡辩的?”
“我没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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