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愤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起身。“喂,拜托,下次遇到麻烦时请找别人吧。”
“请你理智点……”
他打断我,发起了脾气。“不,该理智点的是你,别再这么大惊小怪了。难怪你和韦斯利会出问题。”
“马里诺,”我警告他,“你太过分了,适可而止吧。”
他沉默了,冒着汗,四下张望。
“继续吧。”我重新坐下,调整椅子,“我不认为这是恶作剧,我相信这就是掩埋场那具残骸的照片。”
“为什么?”他不肯迎视我的目光,双手插在口袋里。
“因为手臂和腿都是从骨头中段而不是关节处切断的。”我指着屏幕说,“还有其他相符的地方。死者是女性,除非有另一个遭到杀害、肢解,具有相同特征的受害者没被发现。况且,我不认为哪个不熟悉受害者被肢解过程的人有本事炮制出这样的恶作剧,更别提这案子根本还没见报。”
“该死。”马里诺脸色潮红,“那么,这照片附有回复地址之类的东西吗?”
“有。是美国在线网的用户,账号是D-E-A-D-O-C。”
“是死亡医生的意思吗?”好奇心让他忘记了愤怒。
“只能这么猜测。信里只写了一个字一一十。”
“就这样?”
“小写字母。”
他若有所思地瞅着我。“连爱尔兰那些案件一并计算的话,这是第十件。你把信件打印了吗?”
“打印了。都柏林那几起案件以及它们与这里前四起案件的关联早就见报了,”我把那份打印资料递给他,“任何人都可能看过报道。”
“这不重要。假设寄信的是凶手,而他刚刚犯了案,那么他自然清楚自己总共杀了多少人。”他说,“我不懂的是,他怎么知道如何把这份文件发给你?”
“我在美国在线网的账号很容易猜到,就是我的名字。”
“上帝,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做。”他又开始发火,“这就像把自己的生日当作防盗铃密码一样。”
“我的邮箱大都用来与一些法医领域、卫生单位和警察局的人联系,简单易记的代号对他们更方便。况且从没出过问题。”我补充说。他则继续以批判的目光盯着我。
“嗯,可现在有问题了。”他看着打印文件,“幸好,我们或许可以从这里发现些线索,说不定他在电脑里留下了踪迹。”
“在网络上。”我说。
“是啊,随便怎么说。”他说,“也许你该给露西打个电话。”
“应该由本顿打。”我提醒他,“我不敢仗着是她姨妈就要求她协助办案。”
“这么说我得顺便把这事告诉他了。”他闪避着地上四处堆放的物品走向门口,“希望在这关头你能表示一点善意,”他停步,转过头来,“要知道,医生,这不关我的事,但你终究得找他谈谈。”
“没错,”我说,“这不关你的事。”
* * *
[1]The Flintstones,60年代美国红极一时的动画片,讲两百万年前一群意识非常现代的原始人的生活。
3
第二天清晨我被雨滴重砸在屋顶上的沉闷声音和响个不停的闹铃声吵醒。在不必工作的假日现在尚早,我忽然意识到昨晚过后便已进入十一月。冬天不远了,又一年悄然消逝。我打开百叶窗,望着外面的天色。玫瑰瓣瓣凋落,河水高涨,在黑黝黝的岩石四周涌动。
我对马里诺感到抱歉。昨晚我很没耐性,甚至没招待他喝杯啤酒就让他回去了,但我又不想和他谈论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对他来说问题很简单。我离了婚,本顿·韦斯利的妻子则弃他而去,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我们原本就有一段恋情,所以干脆结婚算了。我也曾朝这方向努力。去年冬天,我和韦斯利一起滑雪、潜水,一起购物、下厨、同进同出,甚至在我院子里种花,但我们实在无法融洽相处。
事实上,我不喜欢他待在我的屋子里,与我不喜欢马里诺坐我的椅子是同样的道理。每当韦斯利移动某样家具或把餐盘和银器放错碗橱或抽屉,我总是暗自生气,而这点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和困惑。他尚未离婚时我就从不认为我们的交往是正确的,可那时我们有许多乐趣,尤其是床第之欢。我无法体会到某些爱侣间应有的感觉,并害怕这种挫败暴露出自己都不忍面对的某项特质。
我开车到办公室,一路上暴雨如注,毫不留情地敲打着车顶,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使劲摆动。刚到七点,车辆稀少。迷蒙水雾中,里士满市中心的天际线渐渐浮现。我想起那张照片,脑海中浮现出电脑屏幕由上往下展开的画面,不禁浑身哆嗦,手臂顿时汗毛倒竖。我感到莫名的不安,因为忽然意识到发送照片的也许是我认识的某个人。
我在第七街出口转弯,绕过休柯坡商店街。碎石路面湿漉漉的,路边时髦的餐厅此时仍一片昏暗。我行经空荡荡的停车场,转进位于四层灰泥建筑后方的停车位。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醒目地立着“首席法医”标志牌的车位上竟停着一辆电视新闻转播车。那些记者知道,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总会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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