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他立刻起身,红着双眼向我冲来,难以分辨究竟是出于愤怒还是慌乱。一时间,我以为他会抓住我或狠命摇晃,但奇怪的是,他只是垂着双臂站在那里看着我,脸色由于愤怒而发紫。
“你没有权利那样说我!”他握紧拳头大喊,“你不了解我!你对我根本一无所知!”
“冷静,凯斯。”我温和而坚定地说。
我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他呼吸急促,浑身发抖,表情委屈,眼里饱含激愤的泪水。
“你只见过我一次,”他朝我伸出一根手指,“就一次,说了几句话。”他嗓音嘶哑,“我的工作快丢了。”他努力克制情绪,用一只拳头堵着嘴巴并移开目光。
“首先,”我说,“我从没说过任何一句关于你的事,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
他注视着我。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口气自信而镇静,相信这足以令他态度缓和,“我希望你能解释给我听。”
他疑惑地打量着我,眼里那被人误导而产生的敌意开始动摇。
“你没有向林恩调査员提过我的事?”他说。
我克制着内心的愤怒。“没有。”
“今天早上他跑到我家,那时我母亲还没起床。”他声音颤抖,“他问了我很多事情,当我是凶手似的。他说你的检验报告指出我有嫌疑,因此我最好尽快招供。”
“什么检验报告?”我忍不住内心的憎恶。
“他说你检验了纤维,发现那来自我们见面那天我穿的衣服。你的报告里说我的身高与那个肢解尸体的凶手完全符合,你根据使用锯子的力量判断那人的体格大概像我。他说你需要关于我的所有数据以进行各种测试,比如DNA鉴定。你还认为我开车送你到现场时表现十分怪异……”
我打断他:“上帝,我这辈子从没听过这么荒谬的事情。如果我说过其中任何一句话,马上会因渎职被开除。”
“不止这样,”普雷森又激动起来,眼里闪着怒火,“他还去找我的所有同事问话!他们都开始怀疑我是个会砍人的凶手,从他们的表情看得出来。”
他说着开始落泪,这时几名州警走了进来。他们视若无睹地经过,走向楼下的停尸间,因为费尔丁医生正在那里处理一起行人死亡案件。普雷森的情绪太过激动,我几乎无法和他进一步交谈,而林恩的行为也让我十分愤怒。
“你有律师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
“我想你最好尽快找一个。”
“我不认识什么律师。”
“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说话间,温格开门进来,一眼瞧见了正坐在沙发里哭泣的普雷森。
“哦,斯卡佩塔医生?”温格说,“费尔丁医生想知道他是否可以签收死者的私人物品,把收据给墓园。”
我靠近温格说话,因为不希望普雷森听到这里的作业性质而更加难过。
“州警已经下楼了,”我压低声音说,“如果他们不需要那些物品,那就可以。把收据交给墓园吧。”
温格又仔细看看普雷森,仿佛在哪里见过他。
“听我说,”我对温格说,“把詹姆士和希金斯的名字和电话抄给他。”
他们两人是城里非常优秀的律师,也是我的朋友。
“然后请你送普雷森先生离开。”
温格还在死死盯着普雷森,好像惊愕得无法动弹。
“温格?”我疑惑地看着他,因为他乎没听见我的话。
“好的,医生。”他瞥了我一眼。
我经过他身旁往楼下走。我必须和韦斯利谈谈,但在此之前得先安抚马里诺。我乘电梯下楼,一边犹豫着是否该打电话给在苏塞克斯的州检察官,警告她关于林恩的事。这一切在我脑海里徘徊,同时我对普雷森感到无比愧疚。我替他害怕,那些指控看似牵强荒唐,但最后他很可能会以谋杀罪名遭到起诉。
停尸间里,费尔丁和几名州警望着一号验尸台上的交通意外罹难者。没有平常的嬉笑嘲弄,因为死者是一位市议员年仅九岁的女儿。今天早晨她步行去搭校车,途中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忽然转了个大弯。路面并没发现有刹车胎痕,那辆汽车的驾驶者并未减速,而是直接从背后撞上了女孩。
“进展如何?”我走向他们。
“这案子可真棘手。”一名州警严肃地说。
“她父亲气疯了。”费尔丁说,边拿放大镜俯身检査这具穿着衣服的尸体,收集着微物证据。
“有油漆吗?”我问,因为凭小片漆屑便可以找出肇亊车辆的厂牌和车型。
“还没发现。”我这位副手此时心情很糟糕,他一向讨厌替孩童验尸。
我扫视着那撕破的带血牛仔裤和印在臀部布料上的模糊栅痕。车子的前保险杠撞击膝盖后方,孩子的头部撞上了挡风玻璃。她背着一个红色小背包,里面的午餐袋、书本、纸张和铅笔已经取出,我心头一紧,感觉十分沉重。
“栅痕的位置似乎相当高。”我指出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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