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期待的结果就在眼前——观测窗里是泛着绿光、放大将近十万倍的组织采样。她咔塔按着开关调整影像的明暗、反差和放大率。我盯着那些只有两百到两百五十纳米大小、双股DNA、呈砖头形的病毒粒子,眼睛眨也不眨。
“你认为呢?”我说,暗暗希望她的回答证明我判断错误。
“是一种痘病毒,这点不用怀疑。”她措辞谨慎,避免武断下结论,“问题是究竟是哪一种。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水疱并没有潜入神经系统,而且这么年老的人得水痘实在太罕见了。最重要的是,你可能要面对另一件同样类型的案件,我很为你担忧。我必须作进一步测试,但我会把这当作医疗危机来处理。”她看着我,“国际性危机。我会打电话给疾病控制中心。”
“我也打算这么做。”我回答,艰难地咽着口水。
“你认为这东西是怎么与一具被肢解的尸体发生关联的?”她问,一边凝视着观测窗,继续作调整。
“毫无头绪。”我说着起身,感觉快虚脱了。
“有个连环杀手正在这里和爱尔兰到处残害、乱剁人。”
我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你可曾想过,当初还不如从事医院病理工作?”
“你对付的那些杀手更不容易逮到。”我回答。
到丹吉尔岛只能乘船或坐飞机。由于当地旅游业并不发达,渡船十分稀少,而且十月中旬后就不再营业,若去那里,得先开车到马里兰的克里斯菲尔德。我的做法则是先前往八十五英里以外的里德维尔,再请海岸防卫队到那里接我。我在大多数人开始考虑午餐时离开办公室。下午天气酷寒,天空彤云密布,强风凜冽。
我留言要罗丝打电话给位于亚特兰大的疾病控制中心,因为我每次打去总要等半天。我还让她联系马里诺和韦斯利,告知他们我的去处,并且我会尽快打电话给他们。我沿六四号公路向东前往三六〇号公路,很快便置身大片田野之中。
农地里只剩黄褐色的休耕作物。这里地处偏远,坐落着取名为信心、胜利或天国的浸信会教堂,鹰隼在空中俯冲、翱翔,树木上攀爬着锁子甲般的葛藤,拉帕汉诺克河对岸的北奈克则分布着占地广袤、现有继承人无力担负的老宅邸。我驶过更多田野和大片绉纱般的桃金娘,行经内战前建造的诺森柏兰法院。
希斯维尔的墓地里摆着塑料花,墓园受到悉心维护。住户院子里不时出现漆成彩色的铁锚。我转入浓密松林里的窄路,接着从大片玉米田中穿过,那褐色的茎軒触手可及。在巴扎德的马里纳岬湾,帆船全都泊在码头,那艘红白蓝三色的“切萨皮克之风”游轮也得等到明年春天才会再度起航。我轻松地找到停车位,没有泊车管理员向我要一分钱。
靠在码头边等我的是一艘白色海岸巡逻艇,海警们穿着全套亮橘色或蓝色的防水救生衣,也就是所谓的防冻衣。一名海警上了码头,他比其他人显得资深,深色发肤,腰间别着一把九毫米口径贝雷塔手枪。
“斯卡佩塔医生吗?”他的权威感自然流露。
“是的。”我说。我带着几件行李,包括一个保险箱,里面装着显微镜和微型摄像机。
“让我来。”他伸出手,“我是罗恩·马丁内斯,克里斯菲尔德警察局局长。”
“谢谢,非常感激你的协助。”我说。
“别客气,彼此彼此。”
海浪拍打着那艘四十英尺长的巡逻艇,使它和码头间的缝隙忽宽忽窄。我抓着栅栏上了艇。马丁内斯踏上一段陡峭的阶梯,我跟着他下到堆满救生装置、消防水管和粗大绳卷,弥漫着浓重柴油引擎气味的舱室。他把我的行李堆在安稳的位置,绑紧,然后交给我一套防冻衣、救生衣和手套。
“你必须把这穿上,以防落水。这话不好听,但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海流速度或许有五十海里。”他打量着我,“你应该更喜欢待在这里。”巡逻艇碰撞码头时他补充道。
“我不怕晕船,但有幽闭恐惧症。”我说着坐在一个窄棚架上脱掉靴子。
“你想待在哪里都行,不过会很难熬。”
他爬出船舱,我则开始挣扎着穿上防冻衣。这衣服到处是拉链和尼龙搭扣,它所装填的聚氯乙烯材质能够让我在万一翻船时活得久一点。我穿好靴子,然后套上配备小刀、口哨、信号镜和信号弹的救生衣。我爬回甲板,宁死也不想待在舱底。甲板那端的引擎已经关闭,马丁内斯正在驾驶座上亲自掌舵。
“西北风速二十二节,”一名海警说,“浪高四英尺。”
马丁内斯开始将巡逻艇驶离码头。“这海湾就是这样,”他对我说,“海浪太密集了,船没法像在外海那样保持一定速度。我想你肯定知道,我们随时可能转向。这里没别的巡逻艇,一旦出事只有靠我们自己。”
我们缓缓航经有着狭窄步道和保龄球草坪的古老住宅。
“有人需要救援时,我们非去不可。”他说。另一名组员在一旁检查着仪器。
我看见一条渔船经过,一个穿着及臀高靴的老人站着操作舷外马达,他望着我们的眼神好像我们是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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