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马丁内斯对我说,“把你交给大卫了。”他转向克罗基特:“这位是斯卡佩塔医生。”
克罗基特点点头。“你们都去吗?”
“只有这位女士去。”
“我送你。”
我听过这种口音,那是在某个不受文明污染、住着不属于这个世纪的居民的山谷。
我随克罗基特上了小货车。看得出来他每周至少彻底洗车一次,对牛魔王[2]的热爱丝毫不逊于马里诺。
“我想你应该进过那栋屋子。”他发动引擎时我问。
“没有。一个邻居进去了。我一得到消息就向诺福克报告了。”
他开始倒车,钥匙圈上垂挂的白锡十字架摇晃起来。我望向车窗外,看到一排悬着手绘招牌、窗前装饰着塑料海鸥的白色木造小餐馆。一辆拖着捕蟹瓮的卡车迎面驶来,不得不退到路边让我们通过。路上的人们骑着没有手刹和齿轮的自行车,最受欢迎的交通工具则似乎是小型摩托车。
“死者叫什么名字?”我开始做笔录。
“莱拉·普鲁伊特。”他说,对我这边的车门差点撞上某户人家的铁网围篱毫不在意,“是个寡妇,不清楚多大年纪。卖谱子给游客,蟹肉饼之类的。”
我把这些记录下来,却不确定行经丹吉尔综合学校和一座墓园时他说了什么。墓碑左倾右倒,像是曾遭狂风袭击。
“她生前最后一次露面是什么时候?”我问。
“在黛比那里,”他点着头说,“哦,也许是七月。”
我有些迷惑。“抱歉,她最后一次露面是七月时在黛比那里吗?”
“是啊,女士。”他点点头,仿佛这已解决世上所有问题。
“黛比那里是哪里?有谁看见吗?”
“那家店啊,黛比和桑的店。我可以带你去。”他瞥了我一眼,我摇摇头,“我去店里买东西,看见她在那里。七月吧,我想。”
他那奇特的腔调和音节跳跃着,有如他所属的这片大海,翻滚交叠——把“那里”说成“那”,“不能”说成“不宁”,“东西”说成“东斯”,“工作”说成“共作”。
“那她的邻居呢?有人看见她吗?”我问。
“很久没有看见了。”
“那么是谁发现她的尸体的?”
“没人。”
我无奈地望着他。
“布雷德肖太太去要谱子,进屋时闻到了味道。”
“这位布雷德肖太太上楼了吗?”
“她说没有。”他摇着头,“她直接跑来找我。”
“死者的住址是……”
“就在这儿。”他放慢车速,“学校街。”
那栋白色隔板房位于斯温卫理公会纪念教堂旁的隐秘转角,有两层,晾衣绳上还挂着衣服,屋后一根生锈的铁杆上安置着一栋紫色鸟屋。庭院里有一艘旧木船和一堆捕蟹瓮,地面散落着许多牡蛎壳,褐色绣球花围成的篱笆中摆着几个漆成白色、颇具风味的小格架,面向未经铺设的街道。
“那是什么?”我问克罗基特。
“她摆谱子的地方。每份二十五美分,把钱丢在钱箱里就行了。”他指着说,“普鲁伊特太太不太跟人接触。”
我这才明白他说的是食谱,于是拉开车门。
“我在这儿等。”他说。
他的表情无疑在哀求我千万别让他进那栋房子。
“别让任何人接近。”我下了车。
“这你就别担心了。”
我看着周围其他泥泞院子里的小屋和拖车。有些人家有家族墓园,死者埋葬的地方地势较高,墓碑磨蚀得如石灰石般光滑,不是倒塌便已倾斜。我登上莱拉,普鲁伊特家门前的台阶,注意到庭院一角的杜松树影下有更多的墓碑。
纱门锈迹斑斑,我开门进入斜向街道的封闭门廊,弹簧吱嘎作响。
这里有一张罩着花朵图案塑料椅套的吊椅,旁边是一张小塑料桌,我想象她坐在吊椅上,边喝冰茶边看游客花二十五美分买她的食谱。我想,不知她会不会监视他们是否付钱。
大门没锁,霍伊特医生在上面贴了“传染病,勿进!”的警告语。我想他这么做可能是怕丹吉尔人不懂什么叫生物危险。他是对的。我进入阴暗的前厅,墙上挂着一幅基督向天父祷告的画像。我闻到了尸体的腐臭气味。
客厅的状况显示病人身体不适已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脏污的枕头、毯子散置在沙发上,咖啡桌上摆着面纸、体温计、几瓶阿司匹林、药膏和脏杯盘。她不时发烧,身体疼痛,经常窝在这里边看电视边寻求缓解。
最后她终于下不了床,这也是她最后的陈尸之处。她在楼上一间贴着玫瑰图案壁纸、可俯瞰街道、窗边摆着摇椅的卧室里停止了呼吸。穿衣镜上蒙着床单,好像她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面容。霍伊特这位谨慎的医生只细心地用被子盖住了尸体,其他一切保持原状。他非常清楚必须维持现场完整,尤其是我会紧随他而来。我站在房间中央,并未急于行动,尸体的恶臭似乎让整个房间更加拥挤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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