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想象她生病时有多么困惑。她很可能记不起身在何处甚或自己是谁,在痴呆状态下或许会以为梦魇中的怪物从镜子里跑了出来。她的淋巴结肥厚,脾脏和肝脏肿大且局部坏死,符合天花的症状。
她看起来像自然死亡,原因尚无法断定。两小时后工作结束,我依来时的方式离开,在内部更衣室穿着防护衣洗了五分钟化学澡,站在橡皮垫上就着不锈钢喷嘴的水流用粗硬的刷子刷遍身上每个部位。我回到外部房间,把防护衣脱下并悬挂起来晾干,再度冲洗头发和全身,然后穿上一件橘色无菌工作服,回到斯兰姆中心。
走进病房时我看见护士在里面。
“珍妮特正在给你写留言。”她说。
“珍妮特?”我吃了一惊,“露西也来了吗?”
“她会把留言放在传递箱里。我只知道是个名叫珍妮特的年轻女孩,她独自来的。”
“她在哪里?我必须见她。”
“你知道目前这是不可能的。”她又开始替我量血压。
“就算监狱也有会客时间。”我几乎怒喝道,“难道没什么地方可以让我隔着玻璃和她说话?或者让她像你一样穿上防护衣到这里来?”
当然,这同样需要经过上校的准许,他的解决方式是让我戴着防护面罩去会客室,会客室位于以研究新牛痘疫苗为主要任务的临床研究室里。护士领着我经过一个第三级生物控制室的休息区,这里有许多志愿者正在打乒乓球和保龄球,或看杂志、电视。
护士打开B会客室的木门,珍妮特坐在玻璃后未受污染的区域。我们同时拿起了话筒。
“真不敢相信。”她开口就说,“你还好吗?
护士站在我背后,站在这个只有电话亭大小的空间里。我转身要她离开,她没动。
“抱歉,”我压抑着情绪,“这是私人会面。”
她眼里闪着怒火,掉头离去并关上了门。
“我不确定自己好不好,”我对着话筒说,“但感觉还不算太糟。”
“需要待多久?”恐惧在她眼里浮现。
“通常是十天,最多十四天。”
“哦,还算好,对吧?”
“不知道。”我觉得十分沮丧,“这得看我们面对的是什么病菌。只要我这几天不出现异状,他们应该就会放人的。”
珍妮特身着深蓝色套装,看上去成熟漂亮,她的枪藏在外套下。我知道,若非事态紧急,她不会来这里。
“露西呢?”我问。
“事实上,她也已经来到马里兰了。在巴尔的摩附近,和第十九小组一起。”
“她还好吗?”
“很好,”珍妮特说,“我们正在研究你的电子邮件,试图通过美国在线和UNIX系统追踪邮件来源。”
“结果呢?”
她有些犹豫。“我认为捕获他的最快方式就是上网。”
我皱皱眉,感到困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戴着那个很不舒服吧?”她看着我的面罩。
“没错。”
更让我遗憾的是它的外观——遮盖了我半张脸,像个可怕的面具,我打电话时它不停撞击着话筒。
“你们如何在他没上网发邮件给我时逮到他?”
她在塑料面板上打开一个文件夹。“你想听听吗?”
我点点头,心头一紧。
“微小蠕虫,产生酵素和瘴气。”她念道。
“什么?”
“电子邮件,早上收到的。下午寄来第二封:‘它们还活着,但别的生物都得死光。’大约一小时后又发来一封:‘人类盗取剥削其他生物,是大型寄生虫。他们杀死自己的宿主。’信件内容还是小写,只有间隔,没有标点。”她透过玻璃看着我说。
“传统的医学观点,”我说,“希波克拉底[3]和其他古代西方医生的疾病观:空气理论。他们认为腐烂的生物体会散播有毒粒子,也就是微小蠕虫之类的东西。后来,历史学者麦克尼尔[4]在其作品中以细菌和寄生菌的关系来解释社会演化。”
“这么说死医客是有医学背景的,”珍妮特说,“而且他和这次事件似乎也有关联。”
“他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我说,忽然萌生新的恐慌,“我看不出他可以从什么渠道得知。”
“媒体提到了。”她说。
我恼火起来。“这次是谁泄露的消息?别告诉我林恩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报纸只说你的办公室在调查丹吉尔岛一起不寻常死亡事件、某种怪异的疾病,结果尸体被军方的飞机运走。”
“可恶。”
“重点是,死医客如果一直在留意弗吉尼亚的新闻,那么他在发送电子邮件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希望如此。”我说。
“为什么还有怀疑?”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觉得很累,肚子难受极了。
“斯卡佩塔医生,”她贴近玻璃,“他想和你谈谈,所以才会不断给你发电子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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