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没错。想到将有一整天完全属于自己,我的情绪顿时高昂起来。
“没什么行程是无法重新安排的。”她面露微笑补充道,“况且,今天天气稍稍回暧,气温在二十七度左右,应该很舒服。天空蔚蓝,树木是一年中最美的,白杨树黄澄澄的,枫树红得好像要燃烧起来。更别说明天就是万圣节了,你可以雕个南瓜。”
我从储物柜里取出套装上衣和鞋子。“你真该去当律师。”我说。
* * *
[1]兰迪·特拉维斯(Randy Travis,1959-),美国乡村歌手。
[2]Leprechaum,爱尔兰民间传说中的小妖精,拥有让凡人实现愿望的能力。
[3]Yellow Brick Road,源自《绿野仙踪》。顺着黄砖路走就可到达翡翠城,请奥兹国的巫师帮忙,后引申为“希望之路”、“成功之路”。
[4]美国连环杀手,本名为大卫·伯科威茨(David Berkowitz),70年代在纽约市连续犯案。
2
次日天气正如罗丝预言的那样,我醒来时非常兴奋。等到商店开门,我出去采购了晚餐的食材和一些糖果招待不给糖就捣蛋的小朋友,然后开车远赴那个位于贺尔街的我最喜欢的园艺中心。屋子四周的夏季盆栽早就凋萎了,我实在不忍看见花盆里满是枯死的梗茎。午餐过后我提着几袋黑土、几盒植株和一个喷壶来到前廊。
我让前门敞开,好听见屋内播放的莫扎特的乐曲,开始将三色堇轻轻埋进新鲜而肥沃的土壤里。做面包的面团正在发酵,一锅炖肉正煨在火炉上,我种花时能闻到大蒜、酒和泥土的气息。马里诺会过来吃晚餐,我们打算一起把巧克力棒分发给那些怯怯的小邻居。三点三十五分,挂在腰际的传呼机颤动起来,而此前这世界还无比美好。
“该死。”看到传呼机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我不禁愤然骂了句。
我冲进屋里洗手,走向电话。传呼服务转来的是苏塞克斯郡警察局格里格警探的电话,我立刻拨了他的号码。
“喂,格里格。”接听的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我是斯卡佩塔医生。”我说,悲凄地望着前廊地板上那几个红褐色的陶盆和里面枯萎的芙蓉花。
“太好了。谢谢你这么快就回电话。我在这里用移动电话与你通话,不想说太多。”他说话带着老南方人的腔调,语气十分从容。
“‘这里’是哪里?”我问。
“在里维斯路上的大西洋垃圾掩埋场,从东四六〇号公路下来就到了。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我猜你应该想瞧瞧。”
“是以前在类似地点发现的那种东西吗?”我也未点破。天色似乎暗淡下来。
“恐怕是的。”他说。
“告诉我怎么走,我马上赶过去。”
我穿着脏兮兮的卡其裤和外甥女露西送我的联邦调查局T恤,但没时间换衣服了。倘若我无法赶在天黑前把尸体运回来,就得让它在那里留到明天早上,而这是极不妥当的。我抓起医务包匆匆出了门,任泥土、卷心菜籽和天竺葵散置在前廊上。黑色奔驰当然也快没油了,我只得先到阿莫科加油站自己动手加油,然后上路。
这段路大约一小时车程,我加速行驶。树叶背面闪着微弱的白光,农场和园圃里成排的谷物已变成黄褐色。田野上涌动着大豆苗的绿浪,没被拴住的山羊在旧农舍的院子里吃草。许多屋顶和转角处耸立着绚丽的彩球灯柱,我常常想,推销员究竟要如何谎话连篇,才能利用居民的恐惧像暴风过境般大批推销这种玩意儿。
格里格要我寻找的大谷仓很快出现在眼前。我转到里维斯路,行经几栋小砖房和停着几辆敞篷小卡车的拖车场,在拖车场看到几条没戴颈圈的狗。路旁竖着Virginia Diner餐厅和激浪汽水的广告牌。汽车一路颠簸,穿越铁轨,红色尘土烟雾般从车轮下扬起。前方道路上,一只秃鹫正在啄食动作迟缓的生物,这似乎是个凶险的预兆。
我在大西洋垃圾掩埋场入口停车,眼前是大片仿如月球表面的荒凉空地,太阳正如着了火似的下落。白色抛光镀铬的平台垃圾卡车在不断增高的垃圾山顶爬行,黄色的履带车则如张牙舞爪的蝎子。我坐在车里,静静看着尘埃被暴风裹挟般卷离垃圾掩埋场,卷过布满辙痕的小径飞快朝我扑来。原来是一辆脏兮兮的红色福特探险家休旅车,司机是个显得轻松自若的年轻人。
“要我效劳吗,女士?”他说话时带着悠缓的南方口音,神情兴奋而殷切。
“我是斯卡佩塔医生。”我说着出示黑色钱包里的警徽,这是我到达陌生现场时的习惯做法。
他仔细查看着我的证件,神情严肃起来。他在冒汗,牛仔布衬衫已经湿透,头发紧贴着脖子和两鬂。
“他们说有位法医会来,要我来找他。”他对我说。
“我就是。”我淡淡地回答。
“哦,是的,女士。我没那个意思……”他拖长了尾音,瞅了一眼我那辆被粉尘罩得严严实实的奔驰车,“我建议你把车留在这里,让我送你过去。”
我望向那片垃圾掩埋场,看着停在垃圾山顶端那些带着斜片铲刀和铲斗的履带车。两辆没有标记的警车和一辆救护车正停在发现异常状况的位置等我,几名警察聚在一辆较小的卡车车尾,看上去只是几个小小的身影,那附近有个人正用棍子戳着地面。我迫不及待地要去查验那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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