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说,“就这么办。”
我停好车,从行李箱取出医务包和现场工作服。年轻人没做声,好奇地看着我敞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套上那双多年来陪着我跋山涉水寻找谋杀案死者和溺水者而刮痕累累的旧橡胶靴。接着我穿上一件宽大的牛仔布衬衫,那是前夫东尼留给我的,如今那段婚姻已恍如隔世。我钻进那辆福特探险家休旅车,戴上双层防护手套,将消毒面罩往头上一套,让它松垂在颈间。
“难怪你会这么做,”年轻人说,“那里的味道可真难闻。”
“不是因为气味,”我说,“我担心的是那些微生物。”
“哎呀,”他焦虑起来,“也许我也该穿上这种衣服。”
“你应该不会靠得太近,没问题的。”
他没吭声,我知道他肯定已经靠近过了。对大多数人来说,窥探是种难以抗拒的诱惑。案子越可怖,诱惑越强烈。
“很抱歉灰尘这么多。”他说。车子从挤满鸭子的消防水池边杂乱的秋麒麟草丛中穿过。“我们到处撒了废轮胎碎片,并用一辆街道清洁车洒水,以防止灰尘扬起,可好像没什么用。”他焦躁地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这里每天要处理三千吨垃圾。”
“什么地方的垃圾?”
“利特尔顿、北卡罗莱纳和芝加哥。”
“波士顿呢?”我问。因为据判断,前四起案件的尸骸应该来自较远的地区。
“没有,女士。”他摇头,“也许以后会有吧。我们这里每吨垃圾的处理费很低,只需二十五美元,新泽西是六十九美元,纽约得八十美元,而且我们也作资源回收,还进行危险废弃物测试,从分解的垃圾中收集甲烷。”
“开放时间呢?”
“一天二十四小时,一星期七天。”他骄傲地说。
“你可以追踪垃圾来源吗?”
“这里有一套卫星定位系统。我们至少可以告诉你,在某段时间内有哪些卡车把垃圾运到发现尸体的地点。”
我们驱车从活动厕所附近的深泥坑涉水而过,又在高压水流的冲洗下摇晃了一阵。所有卡车在驶回公路和普通路面前都要在这里冲洗干净。
“我敢说这种事从没发生过,”他说,“现在他们又在休史密斯垃圾场发现人的四肢,至少听说是这样。”
他望着我,似乎认为若有其事我应该知道,但我没有证实他所说传言的真假。探险家休旅车泥浆四溅地驶过洒满橡胶碎片的泥地,一阵垃圾分解的酸腐味飘进车里。我的注意力转向一辆我到达后就一直默默观察的小卡车,思绪纷飞。
“顺便一提,我叫凯斯·普雷森。”他把手在长裤上一抹,然后伸到我面前,“很高兴认识你。”
我戴着手套和他握了手,角度有些别扭。几个用手帕和布块掩着鼻子的男人看着我们抵达现场。现在弄清楚了,共有四个人聚集在一辆厢型压缩运载卡车后面。这种车用来清空市区垃圾收集箱里的垃圾,并将其压缩,车门上漆着“柯尔卡车运输公司”几个大字。
“那边正用棍子戳垃圾的人是苏塞克斯来的警探。”普雷森说。
那是个中年人,袖管卷起,臀部别着把枪。我感觉和他似曾相识。
“格里格?”我想到那位和我通过电话的警探。
“没错。”汗水沿普雷森的脸庞滚落,他异常紧张,“你知道,我从没跟警察局的人打过交道,连超速罚单都没收到过。”
我们逐渐减速停车。尘土飞扬,四周影影绰绰。普雷森抓着车门把手。
“坐着等一会儿。”我对他说。
我透过车窗仔细观察着,一边等待尘埃落下,接近犯罪现场时我总会这么做。挖土机的铲斗停在半空,铲斗下方的压缩运载卡车几乎是满的。放眼四周,整个掩埋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引擎声轰鸣着,唯独这个地区停工了。我望着威武的白色卡车呼啸着爬上垃圾山,推土机来回刨抓,配有齿状刀轮的压土机碾压过地面。
救护车在等着运送尸体,几名医护人员坐在空调车内,透过沾满灰尘的车窗望着我,等待我一下步的行动。一看见我将消毒面罩掩住口鼻并打开车门,他们便跟着下了车,车门砰砰关上。那名警探立刻向我走来。
“苏塞克斯郡砮察局的格里格警探,”他说,“是我打的电话。”
“你一直在这里吗?”我问他。
“大约下午一点接到的消息,从那时起就待在这里了。是的,女士,我一直都在这里,以免现场遭到破坏。”
“打扰了,”一名医护人员对我说,“你现在就需要我们协助吗?”
“大约十五分钟后,会有人通知你们的。”我话音刚落,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回到救护车里。“我需要一点空间。”我对其他人说。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众人纷纷让路,他们一直护卫但不知如何处置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在秋日傍晚暗淡的阳光下,那具尸体苍白得极不自然。残株似的躯骸从一处垃圾堆上滚下来,仰面着地。看起来像白种人,但不能确定。生殖器部位爬满蛆,很难一眼判断出死者的性别,甚至无法确定大致的年龄段。尸体的脂肪异常少,肋骨突出,平坦的胸部也让人很难判断其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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