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近并蹲下,打开医务包,用镊子把一些蛆夹进瓶子里以作昆虫分析之用。近距离观察后,我判断受害者是位女性。她的躯体被人从颈椎下方截断,四肢都遭切除,截口部位因年龄关系显得干枯暗沉。我立刻察觉这起案件和前面几件有所差异。
这个女人肢体被切断之处是坚硬的肱骨和股骨,而非关节。我取出解剖刀,在尸体右侧划出一道半英寸长的切口,插入一支化学体温计,又将另一支搁在医务包上。在此过程中,我始终能感觉到那些男人死死盯着我的目光。
“你在做什么?”一个身穿方格衬衫、头戴棒球帽的男人问。他看起来就快吐了。
“我必须测量尸体的温度,以判断死亡时间。最精确的方式是测量肝脏的温度,”我耐心解释,“同时我也必须测量周围环境的温度。”
“热死了,这里向来这样。”另一个男人说。“我猜,是个女人吧。”
“现在这么说未免过早,”我回答,“这辆压缩运载卡车是你的?”
“是啊。”
他十分年轻,深色的眼睛,洁白的牙齿,手指上有刺青,这常常让我想起坐过牢的人。他裹着的头巾被汗水浸湿了,目光始终躲躲闪闪,似乎无法在那具残骸上停留太久。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他补充说,充满敌意地摇着头。
“什么意思?”格里格转头注视着他。
“跟我没关系,真的。”那司机说,仿佛这是他这辈子最重大的宣言,“是挖土机替我铲平垃圾的时候扒出来的。”
“这么说我们无法确定运来的准确时间?”我环顾四周的面孔。
普雷森回答了我的问题:“上午十点后有二十三辆卡车在这个工作点卸垃圾,不包括这一辆。”他望着压缩运载卡车。
“为什么是十点?”我问,因为从十点开始计算卡车数量似乎太随意。
“我们在十点撒了最后一层轮胎碎片,它不可能是那之前被运来的。”普雷森解释道,一边望了尸体一眼,“而且在我看来,它被丢在这里不可能太久,因为它看起来不像被五十吨重并带有齿状刀轮的压土机、压缩运载卡车或这辆挖土机碾压过。”
他看向其他倾卸点,卡车将压缩过的垃圾倾倒出来,巨大的牵引机再把垃圾捣散摊平。此时压缩运载卡车的司机显得越发激动、愤怒了。
“我们这里到处都是重型机械,”普雷森补充说,“它们永远工作个不停。”
我望着压缩运载卡车和那辆驾驶室里空无一人的鲜黄色挖土机。一块黑色垃圾袋碎片在升起的铲斗上飘动。
“挖土机的司机呢?”
普雷森迟疑了片刻才回答:“这个……就是我了。有个伙计请假了,我被派来代班。”
格里格靠近挖土机,仰头望着在干燥、燠热的空气中飘动的垃圾袋残片。
“告诉我当时的情况。”我对普雷森说。
“没什么特别的。我在帮他卸垃圾,”他朝那个司机点点头,“结果铲斗钩住了那包垃圾,就是那边那包。袋子破了,尸体就掉到那里了。”他顿了顿,用袖子蹭蹭脸,挥走几只苍蝇。
“可你无法确定这包垃圾究竟是从哪里运来的?”我再次追问。格里格仔细听着,尽管他可能早已为他们做了笔录。
“不可能是我挖出来的,”普雷森率直地说。“我不是说这不可能,只是认为这并非事实。”
“这是因为你不想承认。”司机瞪着他。
“我清楚得很,”普雷森毫不退缩,“明明是我替你卸垃圾时用铲斗从你的车上抓下来的。”
“老兄,你根本不能确定那东西出自我这里。”司机反驳道。
“的确,我没说这是事实。但这合情合理。”
“对你来说很合理。”司机面露恐吓。
“够了,伙计们。”格里格发出警告并走近了些,这举动提醒他们他不仅身材高大,而且有枪。
“没错,”司机说,“我受够了。什么时候可以走啊?我得赶回去。”
“这种事难免会带来不便。”格里格坚定地看着他。
司机翻了个白眼,嘟囔着抱怨了几句,然后大步走开,点燃一根香烟。
我高举起从尸体上取下的温度计。刻度显示二十九摄氏度,和环境温度相同。我把尸体翻过来查看,发现臀部下方有一小片肿胀的丘疹。我再度仔细检查,在肩膀和大腿切口边缘也看到了同样的现象。
“用双层袋子包裹起来。”我指示道,“我需要那个包着她的垃圾袋,包括钩在铲斗上的碎片,还有与她身体直接接触的所有垃圾,全都需要。”
格里格拿出一个二十加仑容量的垃圾袋,甩开,然后从衣袋里掏出手套,蹲下身开始一把一把收集垃圾。同时,医护人员打开了救护车后门。压缩运载卡车的司机靠在驾驶座上,我感到他的怒火正炽烈燃烧。
“你的压缩运载卡车从哪里来的?”我问他。
“自己看车牌。”他语气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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