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对联邦探员不敬算是违反联邦法律,”露西说,“尤其是对诸如意大利裔这种少数派。”
“但愿你真是少数派,我可不希望太多人跟你一样。”马里诺弹掉烟灰。远方传来飞机引擎声。
“珍妮特也来了,”露西对他说,“这意味着你们两个将一起合作办案。不准在车内吸烟。敢惹她,你就完了。”
“嘘,嘘。”我对他们说。
那架喷气式飞机轰鸣着从北方返回。我们静静站着,仰望天空。一道刺目的灯光划破黑夜。降落指示灯的灯光连成一排,飞机接近时闪着绿光,到达跑道尽头时闪着红光,白光则表示安全地带。我想,飞机降落时刚好开车经过的人一定会感觉相当怪异。C-17运输机缓缓降落,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机身的阴影笼罩了地面,机翼上的灯光闪闪烁烁。它笔直地朝我们驶来,起落架放下,翡翠绿的灯光从轮舱射出。
我有种奇特的错觉,好像自己正目睹一次坠机,而这个翼尖垂直、外形浑圆的灰黑色庞大机体就要一头栽到地面。它飓风般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我们不得不用手指塞住耳朵,看着它的巨大机轮负着重达一百三十吨的铝钢机体触向地面,碾出深深的辙印,杂草尘埃乱飞。终于,运输机在这片小得无法踢足球的草地尽头戛然停下,副翼竖起,推力引擎逆转。
运输机反向行驶,沿草坪朝着我们的方向轰然后退,腾出足够空间以备再度起飞。它在尾翼抵达土路尽头时停下,排气口离我们尚有距离。随后,位于机身后部的舱门像鲨鱼的大嘴般张开,金属装卸甲板放下,货舱人口完全开启,灯火通明,拋光金属闪耀着光泽。
我们在一旁看着装卸长和机务人员忙活。他们一身生化战争装备,戴着深色头罩、护目镜和黑色手套,在夜里尤具威慑力。他们迅速卸下平板卡车上的露营车和小货车,解开挂钩,然后用那辆多功能轮式卡车将露营车拖进C-17的货舱。
“走吧,”露西推拉着我的胳膊,“可别错过了。”
我们走向草坪,登上自动装卸甲板,踏着装有滚轮和铁环的光滑金属地板,头顶是数英里长的电线和绝缘材质的天花板,强劲的气流和巨大的噪音让人难以置信。这架飞机大得似乎足以同时容纳好几架直升机、多辆红十字会救援巴士和坦克,里面至少有五十个待命座位。但今晚机务人员很少,只有装卸长和伞兵,以及一位名叫罗蕾的中尉,她是奉命来协助我们的。
她留着深色短发,年轻、迷人,宛如女主人般和我们逐一握手。
“一个好消息是你们不必坐在这里,”她说,“可以上去坐在驾驶舱。另一个好消息是,我准备了咖啡。”
“棒极了。”我说。机务人员正用铁链和网具固定露营车和多功能轮式卡车,铿锵的金属声不断传来。
从货舱通往上层机舱的阶梯上漆着这架飞机的代号“重金属”,相当贴切。驾驶舱非常宽敞,有电子飞行操控系统和战斗机驾驶员所用的平视显示器。C-17使用飞行操控杆,而非传统的牛角形驾驶盘,操控仪表令人眼花缭乱。
我坐在驾驶座后方的预备机员旋转座椅上,两名身穿绿色连体制服的驾驶员忙于操纵仪表,无暇理会我。
“各位可以使用耳机,但驾驶员说话时请别开口。”罗蕾对我们说,“可以不戴,但这里的噪音相当大。”
我系上五点安全带,注意到每个座位上都挂着氧气面罩。
“我会不时来看看你们的,”中尉继续说,“到犹他州的航程约三小时,降落时震动应该不会太剧烈。他们的跑道长得甚至可供航天飞机降落,这是他们的说法。但你们也知道陆军多爱吹嘘。”
她回到底舱。正副驾驶员用飞行术语和暗码交谈着,我听得一头雾水。飞机降落三十分钟后,终于要重新起飞了。
“要进入跑道了,”一名驾驶员说,“运载物?”我猜他在与底舱的装卸长通话。“没问题吧?”
“是的,长官。”我的耳机里传出声音。
“运载物是否已清点完毕?”
“是的。”
“好,准备起飞。”
飞机越过草地直冲向前,起飞时的爆发力是我之前搭乘任何飞机都没体验过的。它以超过一百英里的时速向天空爬升,角度几乎直立,使我整个背部陷入椅子里。忽然间,星空近在眼前,脚下是马里兰的璀璨灯火。
“时速两百节,”驾驶员说,“三〇六〇一号空中指挥站。襟翼收起。执行。”
我转头看看露西,她坐在副驾驶员后面,仔细听着每一个指令,试图了解甚至牢记。罗蕾带着几杯咖啡回来了,但此时没什么让我清醒。我就在这时速六百英里、高度三万五千英尺的飞行当中昏睡过去,醒来时听见地面塔台的通话声。
我们飞越盐湖城后降落,露西则一直痴迷于驾驶员之间的谈话。她发现我在看她,但丝毫没有分心。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人,千真万确,从未见过。她对凡是可以归纳、分析或计算的事物一总之,对可以激发她兴趣的一切都怀着贪婪的好奇,人类可能是她唯一无法彻底了解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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