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去找其他探员吗?”我担心地说。
“我们本来打算去练习封闭式循环氧呼吸,但我觉得自己现在没有心情穿潜水衣潜进充满氯臭的室内游泳池。我还是待在这里等车修好再离开吧。”
在开往市中心的路上,马里诺和我都没说话,笨重的轮胎眶眶当当在马路上压出齿痕。我知道他在担心露西,觉得自己伤害了她。要是有别人敢这样对露西,他会挥拳找那人拼命。从露西十岁起马里诺就一直看着她长大,是他教会她开手动挡小卡车和射击的。
“医生,我想问你,”收费亭前防滑链的节奏慢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露西不会有事吧?”
“谁都会做噩梦。”我说。
“嗨,邦妮塔,”他和收费员打招呼,把通行证从窗口递给她,“你什么时候才会把雪铲干净?”
“别怪我,队长,”她把通行证还给马里诺,栅门升起,“不是说你会负责清理吗?”
我们继续前行,她爽朗的声音一路跟随。每个收费亭的服务员都戴着橡胶手套,深怕碰触到别人,念头至此,我不禁觉得悲哀。我不知我们能否达到这样一个状态:大家都生活在密闭气泡里,如此就可避免死于伊波拉病毒和艾滋病这类疾病。
“我觉得她好像哪里不太对劲。”马里诺摇上窗玻璃,继续刚才的话题。过了一会儿,他又问:“珍妮特在哪儿?”
“和她家人在阿斯彭。”
他直视前方继续开车。
“经过马特家的事,我不怪露西有点反应过度。”我说。
“她本来就是个爱找麻烦的小鬼,”他说,“但她不会因为这点事反应过度,不然联邦调査局怎么会把她调到人质救援小组。要是你每天都跟那些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者或恐怖分子周旋,还得拼命压抑情绪,表面上你能若无其事,可晚上也会噩梦不断。”
他从十七街出口下高速公路,取道休柯坡的一条旧圆石巷,接着转向十四街北边,那就是我在市区工作的地方。弗吉尼亚州首席法医办公室是栋矮小敦实的水泥建筑,我时常觉得那灰暗窄小的窗子像一双呆板又多疑的小眼睛,俯瞰着东边那片不堪入目的景象。抬眼望得见悬在头顶的高速公路和铁轨,在远处截去半片天空。
马里诺驶入停车场。或许由于路况的关系,车子少得可怜。我从紧闭的隔间前门走出来,打开旁边另一扇门。扶着栏杆沿斜坡走进停尸间,我听到走廊里工作人员的嘈杂声。刚穿过的解剖服被丢在冰柜旁,解剖室的门大敞着。我进去时,我的副手费尔丁正从解剖台上一具年轻女子的遗体上拔出软管和导尿管。
“你溜冰来的?”他问,对我的出现毫不惊讶。
“差不多。我来借辆车,我现在没车可开。”
他俯身观察盘绕在死去女人下垂左胸上的一个响尾蛇刺青,看到蛇信指向她的乳头时不禁皱了一下眉。
“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有些人喜欢把自己搞成这副该死的德行?”费尔丁说。。
“我只能说,文身师已尽可能做了最完美的收尾。”我说,“看看她下唇内侧,说不定连那里也有刺青。”
他拉开她的下唇,里面歪歪扭扭地刺着:FUCK YOU!
费尔丁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刺青相当粗糙,她看起来又像飙车族,我猜她一定是监狱的常客。”
“真是料事如神。”他抓起一条干净毛巾擦脸。。
我这位副手每次擦洗手臂都像要把皮肤擦破,往往在别人都没觉得热时就已经汗流浃背。他是位合格的法医病理学家,开朗大方,热心助人,我相信他也是个忠贞不渝的丈夫。。
“可能是吸毒过量。”他在写字板上描下刺青图案,“我猜她一定是庆祝新年乐极生悲。”
“杰克,”我对他说,“你处理过几次切萨皮克分局的案子?”
他继续画图。“没几次。”
“最近呢?”我问。
“没有。怎么了?”他抬眼望着我。
“我认识那边的一个探员,觉得他行事诡异。”
“和艾丁有关吗?”他冲洗尸体,死者的深色长发顺着不锈钢解剖台流泻下来。
“没错。”
“你知道,诡异的是艾丁曾经给我打过电话,应该就在他过世的前一天。”费尔丁拿开水管。
“他找你做什么?”
“我正好在这儿处理一个案子,没能跟他通话,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他拿着宝丽来相机爬上活梯给死者拍照,“你会在城里待多久?”
“还不确定。”我说。
“好吧,要是需要我去潮水镇帮忙,我绝对义不容辞。”闪光灯闪过,他等着照片显影,“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实话,吉妮怀孕了,我们很想去度个假,她喜欢海边。告诉我那个奇怪的探员叫什么,我会留意那家伙的。”
“我正希望有人愿意过去。”
闪光灯又闪了一下,我想到了马特的海滨小屋,但无法决定是否该让费尔丁夫妇住在那里,甚至住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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