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思想召唤回来。邦德,詹姆斯。然后是什么来着?拉文德紧紧握住他的手时,他可以闻到她身上那种名贵香水的香气。不,不。邦德,詹姆斯。259057 号。少校,已退役。看材料,核电站的能源来自铀的同位素U-235 的分裂——准确说是裂变。
这时音乐变了,比刚才更柔和了,变得和迪丽用手轻轻抚摸他的手一样柔和。思想别开小差,詹姆斯。回来。别走。这时拉文德开始问问题:“詹姆斯,实话实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邦德,詹姆斯。编号259057。少校,已退役。”他心想,包括拉文德我也不能相信。
“哦,别瞎编了,詹姆斯,亲爱的。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顶住,詹姆斯。一定要顶住。怎么自己讲的话传进自己耳朵里时声音那么古怪,而且声音含混不清。“在核电站里,蒸汽是靠堆芯内部的铀料棒产生的受控链式反应生成的热量产生的……”说到这里他大笑起来,乐队继续演奏着。
“你在瞎编呢,詹姆斯。是不是你小时候你的保姆就是这样给你编故事的?你是在瞎编吧?你的工作与核电有关,是不是?你是不是原子能研究所派来的?是国际委员会派你来的吗?是维也纳的国际核能管理机构派你来的?”
动动脑子,詹姆斯,肯定有什么特别不对头的地方。赶紧醒过来,你这是在做梦呐,这样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摸摸自己的身子,找回自己的思想。
坚强起来。战胜它。“利用核能烧开水代价太高。”书上是这么写的,这句话旁边还有个插图。斗争,詹姆斯。把你在坎伯雷虐待学校学来的本事都抖落出来。他听到拉文德问话的声音:“说话啊,你到底是谁?”
“我的名字……”这不是拉文德。是另外一个人在提问。然而他能够闻到拉文德身上的香味;但是,这是那个美国女人。她叫什么来着?马利- 简?
没错儿,她叫马利- 简·马斯金。也许迪丽是诚实的呢。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黑色烟雾中,邦德大声喊道:“邦德,詹姆斯。259057。
少校,已退役。你就想知道这些吧,马利- 简?因为这些都是实情。”他挣扎着喊完了这些,然后戛然而止,因为他觉得,在这一阵虚无缥缈的烟雾中,如果继续讲下去,自己未免会像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一样滔滔不绝。小溪。
滔滔不绝。小溪。
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来:“他在抵抗,加大药量。”
“那样会杀死他。来软的试试。”
“好吧。”
邦德的身子好像在向前倾斜。他正沿着一个看不见的斜坡往下滑去,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然后不知什么东西扣在他的两只耳朵上。是耳机。音乐声向他涌来。动听的声音款款而来,轻轻地抚慰着他,而且下滑的速度明显减慢了。天啊,他太累了。困了吗?怎么会不呢?又是那声音——“詹姆斯·邦德吗?”
“是啊。”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不行,詹姆斯,战斗,你这笨蛋。“我是259057 号……少校,退役了……”
动听的音乐仍然在他头脑里萦回着,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我要的是实话,而不是废话。如果你还不说实话,结果就是这个——”邦德记不清自己是否痛苦地尖叫起来。他头脑里灌满了噪音,令人死去活来的噪音,尖叫声和悲鸣声。不……不……不……这令人丧胆、撕心裂肺的声音来得突兀,去得突然。它是反时效性的,因为邦德在噪音停止的时候马上又找回了感觉,而且差不多立即明白了究竟在发生什么事。如果他回避他们的提问,他们会再次把这种声音灌进他的头脑。声音——高频率的噪声:声音的波动,波的毫无规则的运动。它们令人痛苦、丧气,甚至更糟糕。
又是缓缓流淌的音乐声,然后又响起了那个声音。是默里克,安东·默里克,墨客邸的东家。这时邦德的意识已经恢复到能够辨别出他的声音。
“你是受命而来的,对不对,邦德?”
“我来这儿,是你邀请的。”他的身子又开始离他而去了,思想也开始漂流。
“毫无疑问我邀请了你,不过是谁派你来的呢?”
下滑。当心,詹姆斯。气动刹车;慢着点;悠着点;绅宝车的轮子全都腾空了,车子翻着跟斗撞……真疼啊,满脑子都是刺耳的噪音,头要炸啦,眼睛也红了,两个耳朵之间真疼啊:噪声像巨大的针,伴着数不清的尖叫声——他实际上什么也听不见——令人毛骨悚然的高调噪声中出现了许许多多窥视他的鬼脸。他的头几乎要炸裂了;声波还在不断升高。然后一切又变得那样宁静,可是他的头却像吹胀的气球一样,疼痛不已。
“谁派你来的,给你的指令是什么?”说话的声音很干脆。是命令,像抡鞭子甩出来的脆响。
不,詹姆斯。控制住,集中精力。反抗。看材料,翻页啊。邦德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在核电站里,反应堆的堆芯是悬在一个像加厚的锅一样的巨大的钢制容器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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