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求你们。它们的数目越来越少了!”那个导游还在不断地陈述海龟的苦境。
“或许这里就是灾难的源头,”马里诺继续说,“厄运就是在这地方找上他的。”
我很少听他提起他的独子。事实上,我认识马里诺这么久了,对他的儿子却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你儿子叫洛奇。”我轻声说,我们开始往前走。
“本名叫理查德。他小时候我们习惯叫他里奇,后来就变成了洛奇。有些人叫他洛可,他有一大堆绰号。”
“你跟他常联系吗?”
“这里有家礼品店,也许我该为莫丽买一个鲨鱼钥匙圈什么的。”
“我们等会儿就去。”
他改变了主意。“也许带几个面包圈给她就可以了。”
我不想逼他说他儿子的事,可机会就在眼前,而我认为他们父子之间的疏远是马里诺身上许多问题的根源所在。
“洛奇在哪里?”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一个叫达里恩的无名小镇。”
“康涅狄格州的那个达里恩?那可不是无名小镇。”
“在佐治亚州。”
“我很惊讶以前从没听你说过。”
“他没做过什么值得让你知道的好事。”马里诺弯下腰,把脸贴在玻璃上,盯着在展览场外一个水池底部游动的两头铰口鲨。
“它们长得好像大号的鲶鱼。”他说。那两头鲨鱼瞪着死气沉沉的眼珠,尾巴轻轻扫着海水。
我们晃进展览场,没有排队等候,因为此时是工作日中午,参观者极少。我们逛过身穿椰子壳衣服的基里巴斯战士,以及温斯洛·荷马的《海湾溪流》。鲨鱼的图像画在飞机上,解说员说鲨鱼可以侦测到一个足球场以外的气味和百万分之一伏特的微弱电压。它们有多达十五排备用牙齿,独有的身体线条让它们能够非常迅速地穿梭于水中。
在一部短片中,我们看见一只大白鲨冲撞一个笼子,攻击绑在绳子上的鲔鱼。解说员说鲨鱼是深海里的传奇猎者,是完美的杀戮机器,是死亡之颚、海洋之王。它们能嗅出溶解于二十五加仑水里的一滴血,能感应其他生物经过时的水压。它们的速度超越了猎物。没人能够确切解释为什么有些鲨鱼会攻击人类。
“咱们离开这里吧。”影片结束时我对马里诺说。
我扣上外套的纽扣,戴上手套,想象着高特观赏这些怪物撕裂肉块、暗沉的鲜血弥漫于海水中的景象。我看见了他冷酷的目光和淡漠微笑背后的扭曲灵魂。我脑海里最可怖的画面,是他带着微笑杀人。怪异的微笑暴露了他的残酷,那是我几次接近他时亲眼见过的。
我相信他之前就坐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和那个我们还不知道姓名的女人在一起,而她就这么不知情地看着自己的死亡在屏幕上预演。她看见自己的鲜血在流溢,身体被撕扯。高特向她预演了他准备对她做的事,这场展览就是他的前戏。
我们回到圆顶大厅,那里展示了一只巴洛龙的化石,四周围满了小学生。它修长的颈骨延伸向阁楼的天花板,永远维持着试图保护它的孩子免于受到异特龙攻击的姿势。一片寂静。我环顾周遭,脚步声在大理石地板上回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守在各个展览场入口的收费台后面,察看哪些人没有付费。我从玻璃大门望出去,寒冷、拥挤的街道上堆满了脏污的雪。
“她是进来取暖的。”我对马里诺说。
“什么?”他正专注地看着恐龙化石。
“也许她来这里是为了躲避寒冷。你可以在这里待一整天欣赏这些化石。只要不进展览场,你根本不必花一毛钱。”
“这么说你认为这里是高特第一次遇见她的地方?”他显得有点怀疑。
“我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我说。
红砖烟囱安安静静,皇后区高速公路的栅栏外是一片寂凉的水泥钢筋建筑物。
出租车经过了许多灰沉的公寓以及贩卖烟熏或冷藏鱼、大理石、瓷砖的商店。我们正赶往布鲁克林高地,准备到杰伊街的交通管理部门,一路上只见铁丝网围篱上堆着铁线圈,道路旁和树上堆挂着垃圾。
一个身穿宝蓝色制服长裤和突击队毛衣的警察陪我们上了二楼,进入弗朗西斯·佩恩那间三星指挥官的专属办公室。她体贴地在一张小桌子上摆好了咖啡和圣诞饼干等着我们,等会儿我们就要在那里讨论中央公园有史以来最令人发指的谋杀案之一。
“下午好,”她说,坚定地和我们握了手,“请坐。我们很需要饼干的热量,一向如此。队长,你的咖啡要加奶精和糖吗?”
“好啊。”
她微微一笑。“我想这表示两者都要。斯卡佩塔医生,我有种感觉,你习惯喝黑咖啡。”
“没错。”我望着她,对她好奇起来。
“你大概不吃饼干。”
“也许吧。”我脱掉外衣,找了把椅子。
佩恩指挥官身穿缀着锡扣的深蓝色套裙,搭配白色高领丝质衬衫。她不必穿制服就霸气十足,然而她既不严肃也不冷峻。我不会用军人气息浓厚来形容她,应该说是威严,但我察觉出她淡褐色的眼睛里透着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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