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诺队长,我要拿一条毯子。”一个社工说。
“我不懂我们窝在这里做什么,”他说着递过那叠毛毯,“谁能告诉我们?”
“这里只有一个小孩,”社工说,“我们不需要这么多毯子。”她拿了一条,把剩下的还给马里诺,好像他没有遵照指示行事一样。
“应该有四个小孩的。告诉你,这个地方根本没有排在行程里面。”马里诺咕哝道。
一个记者走了过来。“打扰了,斯卡佩塔医生,你今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在等着谁死掉吗?”
他的态度和本市的报纸一样,对我从来不曾友善过,我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圣诞治安官消失在厨房里,我心想这真奇怪,他并不住在这里,也没有征得人家的同意。但坐在沙发上的祖母实在无暇理会他去了哪里。
我在特里维身边蹲下。他独自坐在地板上,迷失在大堆新奇的玩具里面。“你那辆列车很火暴哦。”我说。
“会亮呢!”他扭开开关,让我看玩具车车顶的那盏红灯。
马里诺也蹲了下来。“他们给你备用电池了吗?”他试图装出严肃的语气,却掩不住笑意,“你必须用这种电池才可以。看见这个小盒子没有?电池就装在里面,懂吗?你必须用C号电池……”
第一声枪响从厨房传出,像是汽车汽缸内爆的声音。马里诺的眼神瞬间凝住,他当即从腰间的枪套里掏出手枪,特里维则在地板上像蜈蚣那样蜷缩起来。我用身体挡住小男孩。一连串枪声响起,直到后门一带的半自动手枪停止射击。
“趴下!趴下!”
“哦,我的上帝!”
“哦,上帝!”
尖叫着奔向门口的人纷纷倒卧,摄像机和麦克风摔到地上。
“统统给我趴下!”
马里诺迈开战斗步伐冲向厨房,九毫米口径手枪朝向地面。枪声停止了,整栋屋子归于沉寂。
我一把抱起特里维,心怦怦直跳。我开始发抖。老妇人还在沙发上,双臂围住头部,好像她乘坐的飞机就要坠毁一样。我挨着她坐下,紧紧搂住小男孩。
“哦,上帝,求你不要!”她喃喃念着,同时摇晃着身体。
“没事的。”我牢牢抱着她。
“别再出事了!我再也无法承受了呀。耶稣基督!”
我握住她的手。“不会有事的。听我说,已经安静下来了。停止了。”
她还在摇晃,啜泣不止。特里维抱着她的脖子。
马里诺再度出现在客厅与厨房之间的走道上,神情凝重,目光逼人。“医生。”他朝我做个手势。
我随他走到后院的草坪上,那里垂挂着许多根晾衣绳,结了霜的草地上,那团黑暗的隆起物四周雪花飞旋而下。受害者是个年轻的黑人,眼睛微睁,空洞地凝视着夜空。他的蓝色背心下方有许多小撕痕。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右脸颊。我挤压他的胸腔,将空气吹进他的嘴里,血流满了我的双手并立刻在我的脸上冷却。我救不了他。救护车在夜里呼啸着,仿佛一群狂乱的精灵在抗议着又一桩死亡事件的发生。
我坐下来,大口喘气。马里诺扶着我站起身,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人影晃动。我转过身,看见三名警察正将圣诞治安官铐上押走。他的圆锥形编织长帽已经脱落,我发现就掉在后院离我不远的地方,在被马里诺的手电筒光线所照亮的弹匣附近。
“怎么回事?”我错愕地问道。
“看来圣诞老人尼克对圣诞老人克雷不满,两人在这院子里打了一架。”马里诺说。他相当激动,上气不接下气。“难怪车队特别绕到这栋小公寓来。知道这一行程的只有治安官。”
我惊骇莫名。我口中进了死者的血,不会感染艾滋病吧?
警察局局长来了,开始提问。
马里诺解释道:“治安官似乎不只是想往这个社区送圣诞礼物。”
“毒品?”
“这只是我们的推测。”
“我正奇怪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局长说,“这个地址又没列在行程表上。”
“是啊,事情就是这样。”马里诺茫然地望着那具尸体。
“有身份资料吗?”
“恶名昭彰的琼斯兄弟里的安东尼·琼斯,十七岁,进监狱比医生看歌剧的次数还要多。他哥哥去年被人用九毫米口径手枪打死,那发生在弗柏街的菲尔夫庭院。我们认为上个月杀害了特里维母亲的凶手就是安东尼,但你也知道这里的情况:没有任何证人,案子根本不成立。也许现在我们可以结案了。”
“特里维?你是说那边的那个小男孩?”局长的表情没变。
“是啊。安东尼说不定是那孩子的父亲,或者曾经是。”
“凶器呢?”
“哪个案子里的?”
“这个。”
“点三八口径史密斯威森手枪。五颗子弹全部用完了。琼斯没有丢掉弹壳,但我们在草坪上发现了一个弹匣。”
“他开了五枪,都没有命中。”局长说。警服让他显得神采奕奕,雪花落在他的警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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