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布朗治安官穿了背心。”
“他在圣诞老人的服装下加了一件防弹背心。”局长接腔复述这件事,像在做笔记一般。
“是啊。”马里诺弯腰察看一根倾斜的晾衣杆,光线舔舐着它锈蚀的金属表面。他隔着手套用拇指抹拭上面一处子弹造成的凹陷。“哎呀,”他说,“看来今晚遭到枪击的包括一名黑人和一根杆子②。”
局长沉默半晌,说:“我太太是波兰人,队长。”
马里诺一脸迷惑,我则心里一紧。“你的姓不是波兰姓啊。”他说。
“她冠我的姓,我又不是波兰人。”黑人局长说,“我建议你少拿人种、族群开玩笑,队长。”他警告道,下巴紧绷起来。
这时救护车抵达了。我开始颤抖。
“听我说,我不是有意要——”
马里诺话未说完,局长制止了他。“我想你该去上上尊重多元文化的课程了。”
“我已经上过了。”
“你是上过,先生,但会再去的,队长。”
“我已经上过三次了,你没必要再让我去。”马里诺宁愿去看直肠科医生也不想再去上尊重多元文化课程。
房门打开了,金属担架当当作响。
“马里诺,这里没我的事了。”我想在他祸从口出之前阻止他,“我得回办公室了。”
“什么?你打算今晚就处理他?”马里诺沮丧地说。
“看情形最好这样。”我严肃地说,“再说,明天早上我就要离开了。”
“和家人团聚?”塔克局长说。他年纪轻轻就已身居要职。
“没错。”
“真好。”他面无笑容地说,“跟我来,斯卡佩塔医生,我送你到停尸间。”
马里诺点燃一根烟,瞥了我一眼。“这里处理完毕我就赶过去。”他说。
①Karen Carpenter,美国著名歌手,代表作有《昨日重现》等,1983年因神经性厌食症去世。
②Pole 指杆子,也有“波兰人”的意思,此处是双关语。
2
保罗·塔克几个月前才就任里士满警察局局长,之前我们只在某个社交场合打过照面。今晚是我们首次在犯罪现场相遇,我对他的了解用一张小卡片就足以交代清楚。
他曾是马里兰大学的篮球明星、罗德奖学金的获得者候选人,毕业于联邦调査局国家学院,体格强健,聪颖过人。我想我喜欢他,但尚不确定。
“马里诺的话没有恶意。”车子经过东布洛街一处黄灯时,我说。
我能感觉到塔克的深色眼睛好奇地盯着我。“世界上到处都是没有恶意却制造出一堆麻烦的人。”他的嗓音低沉浑厚,让我想起青铜和光滑的原木。
“这点我无法辩驳,塔克局长。”
“你可以叫我保罗。”
我没对他说他可以叫我凯。在这个圈子混迹多年,身为女人的我早就学乖了。
“要他再去上尊重多元文化课程是没有用的。”我继续说。
“马里诺需要学习纪律和尊重。”他转头盯着前方。
“在这两方面他自有作风。”
“他需要培养正确的态度。”
“你无法改变他,局长。”我说,“他惹人厌又难缠、态度恶劣,却是与我合作过的最棒的刑事警探。”
塔克陷入沉默,直到我们到达弗吉尼亚医学院的外围墙然后右转进入第十四街。“告诉我,斯卡佩塔医生,”他说,“你认为你的朋友马里诺是个称职的辖区指挥官吗?”
这问题吓了我一跳。当马里诺升为副队长的时候我很诧异,当他变成队长的时候我大吃一惊。他一向厌恶高官,最后却成为了自己厌恶的那类人。直到现在他仍然厌恶那些人,就好像他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那样。
“我认为马里诺是位非常优秀的警官,正直得无可挑剔,而且有颗善良的心。”我说。
“你到底想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塔克的语气透着笑意。
“他不耍政治手腕。”
“显然是这样。”
中央街车站的钟塔报时了,它高高地俯瞰着有着古老赤褐色圆顶的火车站和轨道网络。我们的车来到综合实验大楼后面,停在立着“首席法医”标志的车位上。这一小块不起眼的柏油地面是我的车度过大半生的地方。
“他把太多的时间给了联邦调查局。”这时塔克说。
“他的贡献是无法估量的。”我说。
“是啊,是啊,我知道。你也一样。不过就他的情况而言,这么做可带来了大麻烦。他应该担任第一辖区的总指挥,而不是替其他城市的案子效劳,毕竟我得管理好警察局啊。”
“只要有暴力事件发生,每个人都有责任,”我说,“不论你的辖区或警察局位于什么地方。”
塔克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前方那道关闭的金属门,说:“我肯定不敢做你这种工作。半夜三更的,除了冰柜里的那些,身边没有半个人影。”
“我害怕的不是他们。”我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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