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可以早点来,但那些邻居全部跑出来看热闹了。”
“什么邻居?”我困惑地看着他,小手术刀停在半空中。
“就是这人渣在威特科姆宅院的邻居啊。我们很担心会发生该死的暴动。流言称他遭到警察枪击,又说被圣诞治安官打死了。没多久人们就从人行道旁纷纷蹿了出来。”
仍穿着制服的马里诺脱下外套,披在椅子上。“那些人拎着两升装的百事可乐聚集在那里,冲着电视台的摄像机傻笑,真是他妈的怪胎。”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盒万宝路香烟。
“我还以为你的烟瘾有改善了。”我说。
“有啊,每次抽烟我就有好心情。”
“马里诺,这种事不能开玩笑。”我想起母亲和她的气管手术——连肺气肿都没能让她戒烟,直到她的呼吸系统快要停止工作。
“好吧,”他走近桌台,“我告诉你一个严肃的事实。我已经减成每天半包了,医生。”
我切开肋骨,把它们取出来。
“莫丽不准我在她的车里和屋子里抽烟。”
“这对莫丽有好处。”莫丽是从感恩节开始和马里诺交往的,“你们两个进展如何?”
“非常不错。”
“一起过圣诞节吗?”
“是啊,我们打算回她的老家厄巴纳过节。他们烤了一只大火鸡,九户人家一起动手的。”他把烟灰弹落在地板上,然后沉默下来。
“还得等一阵。”我说,“你可以从X光片上看到,有很多子弹碎片。”
马里诺扫了一眼那些灯箱上展示的病态的黑白对比图案。
“他用的什么子弹?Hydra-Shok?”我问道。
“最近这个地区的警察都在用Hydra-Shok子弹,我想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它能一枪致命。”
“他的肾脏表面呈现出粗糙的细小颗粒状,就他的年龄来说这太早了。”
“什么意思?”马里诺好奇地注视着我手上的工作。
“可能是一种高血压的症状。”
他安静下来,也许在想自己的肾脏是否也像那样。我怀疑很可能是的。
“要是你能帮忙做记录就好了。”我说。
“没问题,只要你每个字都拼清楚。”
他走到柜台处去拿夹纸板和笔,然后戴上手套。我正在陈述体重和各种测量数据时,他的寻呼机突然响起。
他从腰间解下寻呼机,拿起查看,脸色蓦地一沉。
马里诺走到验尸室的另一头去打电话。他背对着我,我只能偶尔捕捉到片言只语。声音透过桌台上的杂音飘来,我知道无论那是什么消息,肯定不是好事。
他挂断电话时,我正在取出脑部的子弹碎片,并且用铅笔在一张沾了血的手套包装纸上做记录。我停下手边的工作望向他。
“什么事?”我认定了那个电话与这件案子有关,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够糟了。
马里诺呼吸急促,脸色变得暗红。“本顿传了‘911’的代码给我。”
“他传了什么给你?”
“我们约好了,如果高特再次犯案就用这个暗号。”
“上帝!”我惊呼。
“我告诉本顿不必打电话通知你,因为我就在这里。”
我的双手瘫软在桌台边缘。“在哪里?”我感到全身紧绷。
“他们在中央公园发现了一具尸体。女性,白人,三十多岁。看样子高特是打算在纽约欢度圣诞节了。”
我一直害怕这一天会到来。我一直希望并祈祷着,高特就这么永远沉寂下去,也许他已经在某个没人认识他的偏远村庄生了病或者死了。
“调查局已经派直升机来接我们了,”马里诺继续说,“等你处理完这件案子我们就赶过去。这混账东西!”他开始焦躁地踱步,“竟然选在圣诞节前夕犯案!”他怒瞪双眼,“这是蓄意的,他故意挑这个时间。”
“去打电话给莫丽吧。”我说,努力保持镇静并加快速度工作。
“难道你不知道我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去?”他指的是身上的制服。
“这里有你可以换的衣服吗?”
“得顺路绕到我住的地方停一下,把枪卸下。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继续这里的工作。你出去后可不可以打个电话给我在迈阿密的妹妹?露西昨天应该已经到达那里了。告诉她事情原委,说我没办法赶过去,至少暂时没办法。”我给出电话号码,他随即离开。
将近午夜时分,雪已停,马里诺回来了。我已把安东尼·琼斯锁进冰柜,对他的每一处伤痕,无论新旧都详细地做了记录,准备作为我的出庭资料。
我们开车赶到国际航空服务站,站在玻璃墙后看着本顿·韦斯利搭乘的贝尔喷气式直升机匆匆降落,利落地停在一个木制小平台上,同时一辆加油车从暗处滑出。满月罩着一层面纱似的薄云。
我看着韦斯利爬出直升机,敏捷地闪避着旋转的螺旋叶片。我看出他的表情中带着愤怒,步伐里充满不耐。他身形高大挺拔,举止中有种沉稳的权威感,令周遭的人心生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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