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打算做什么?”露西问我,仿佛我们正在阿尔卑斯山某个美丽的观光胜地度假似的。
她坐在暖炉边的长凳上,仍然穿着一身工作服,一旁的地板上放着镍壳雷明顿手枪,里面装了七颗子弹。
“我得出去办点事,还要打电话。”我说。
马里诺穿着蓝色牛仔裤和运动衫,他一边呼噜噜地喝咖啡,一边怀疑地看着我。
我迎着他的注视。“我要去市中心。”
他没有搭腔。“本顿已经离开了。”
我感觉脸颊发热。
“我试着打电话和他联系,但他已经结账离开饭店了。”马里诺瞄了一下手表,“应该在两小时以前,大约六点时。”
“我说市中心,”我平静地说,“指的是我的办公室。”
“你目前该做的事,医生,就是开车往北回到匡提科,在他们的安保楼层住上一阵。说真的,至少过了这个周末再说。”
“我同意,”我说,“可我得先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
“那就带着露西和珍妮特一起去。”
露西正望着玻璃推门外,珍妮特还在看报纸。
“不,”我说,“她们可以留在这里,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匡提科。”
“这样不太好。”
“马里诺,除非我因故被逮捕,我决定半小时内离开这里到办公室去,一个人去。”
珍妮特放下报纸对马里诺说:“重点是,我们总得继续过日子。”
“可这关系到生命安全!”马里诺没理会她。
珍妮特表情未变。“不,不是的,这关系到你的男性自尊。”
马里诺一脸迷惑。
“你保护过度了,”她理性地补充说,“你想主导并掌控一切。”
马里诺没有发怒,因为她语气十分温和。“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他问。
“斯卡佩塔医生有能力照顾自己,”珍妮特说,“只是她不该独自在这里过夜。”
“他不会到这里来的。”我说。
珍妮特站起来伸伸懒腰。“也许吧,”她说,“但嘉莉可能会。”
露西的视线离开了玻璃推门。屋外,晨光亮得炫目,水珠从屋檐滴下。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到办公室去?”我的外甥女问。
“你在那里没事情做,”我说,“会觉得无聊。”
“我可以玩玩电脑。”
不久,我开车带着露西和珍妮特一起到了办公室,然后把她们交给我的副手费尔丁照顾。上午十一点,商店街的道路由于积雪融化而变得湿滑,许多商店都延迟了开门。我穿上防水靴和长外套,在人行道上等着过富兰克林街。道路工作人员正在撒盐,这新年前夕的最后一个周五车辆稀少。
詹姆斯艺廊位于劳拉·艾希利精品店和一家音像店附近的一栋大楼,大楼一度是香烟仓库。我从侧门进入,通过一条昏暗的走廊,搭乘小得只能容纳三个人的电梯上楼。我按了三楼的按键,很快电梯停在了另一条灯光黯淡的走廊,尽头的玻璃门上喷着书法体的艺廊名称。
詹姆斯从纽约搬到里士满之后就开了这家艺廊。我曾经向他买过一幅单刷版画和一只木雕鸟,我餐厅里的艺术玻璃也是向他买的。大约一年前我不再到这里消费,因为有个本地艺术家以向我致敬为名义,设计了一些绢印实验室外套,上面印着血、骨头、卡通人物和犯罪现场,我要求詹姆斯别展售,他反而增加了订单。
我看见他站在一个展示箱后面,正在整理托盘里看起来像是手链的东西。我摇了摇门铃,他抬起头来,然后晃晃脑袋,用嘴形说他还没开始营业。我摘下帽子和太阳镜,敲着玻璃门。他一脸茫然,直到我掏出证件并出示徽章。
他相当惊讶,而当明白是我的时候则面露困惑。詹姆斯——他坚持让所有人称呼他詹姆斯,因为他的名字是艾玛——向门口走来。他又看了我一眼才转动钥匙开门,门铃撞击着玻璃。
“什么事?”他让我进去了。
“我们得谈谈。”我边说边拉开外套拉链。
“我的实验室外套卖完了。”
“很高兴听到这消息。”
“我也是。”他别别扭扭地说,“圣诞节全卖光了。那些愚蠢的实验室外套在我这艺廊里卖得比什么艺术品都好。我们接着想推出绢印手术围裙,与你们验尸的时候穿的那种款式相同。”
“你不是对我不敬,”我说,“你是对死者不敬。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但你总有一天会死的,也许你该想想这点。”
“你的问题在于一点都不懂得幽默。”
“我不是来和你谈你认为我有什么问题的。”我冷静地说。
他身材高大,穿着讲究,蓄着灰色短发和胡髭,专卖极简主义绘画作品、铜器、家具、稀有珠宝和万花筒。当然,他对不羁和古怪的品位有着偏好,并且任何物品都不得议价。他对待顾客的态度,就像他们能在他的艺廊花钱是一种天大的荣幸,我不知道他曾经对谁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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