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闭嘴了。
希尔顿海岬机场停满了私人飞机和在岛上拥有产业的富人的喷气式飞机。终点站大楼比一间小屋大不了多少,所有行李都堆放在外面一张木台子上。天气清凉,天空灰暗多变。乘客们纷纷赶往等候的汽车和班车,我听见了他们的抱怨。
“可恶!”坐在我旁边的男子叫道,他拖着高尔夫球袋。这时雷声骤起,闪电照亮了部分天空。
我在机场停车坪租了一辆银色林肯,并在里面静坐了片刻。雨点敲击着车顶,我看着“赫兹”租车公司给我的地图,却无法看清玻璃窗外。安娜·泽纳的房子所在的帕米多沙丘距凯悦酒店,也就是飞机上那个人的落脚处不远。我看不清楚他的车子是否还停在停车坪,但我判断他和他的高尔夫球袋应该已经不在那里了。
雨势减弱了,我从机场出口开上威廉·希尔顿林荫大道,再转往昆斯·弗利路,接着到处游荡了一阵,直到发现那栋房子。它比我预期的大些。安娜的度假小屋可不是一栋小平房,而是一栋用玻璃和木料建造的漂亮乡村宅邸,屋后的停车坪上长满了矮棕榈树和披着西班牙青苔的水栎。我登上前廊阶梯的时候,一只松鼠从树上跑了下来。它跑到我的面前,两腿站立,脸颊快速鼓动着,像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我打赌她一定常常喂你,对吧?”我掏出钥匙,对它说,“可惜我除了刚才吃过的脆饼干之外,什么食物都没有,我真的非常抱歉。”见它又靠近了些,我停下脚步,“如果你有狂犬病,我恐怕得开枪打死你。”
我进了屋子,很失望地发现里面没有防盗警铃。
“真糟。”我说,但并不打算离开。
我把门锁上,转上门闩。没人知道我在这里,应该会没事。安娜来到希尔顿海岬多年,都不觉得需要保安装置。再说高特此刻在纽约,不可能跟踪我到这里。我走进有着乡村风格原木装潢和落地窗的客厅,硬木地板上铺着色彩明亮的印度地毯,桃花心木家具有些退色,罩着各种颜色鲜亮的饰布。
我在屋里四处闲逛,当海洋转成铅灰色、大片乌云从北边聚集而至的时候,我饿了起来。屋外有一条散步板道越过沙丘,于是我带着咖啡漫步到尽头,看着散步、骑车的人和偶尔经过的慢跑者。灰色的沙地很硬,大群褐色鹈鹕排成战斗队形飞来,仿佛正准备袭击不友善的鱼群或天气似的。
几个人将高尔夫球挥进海里时,一只海豚冒出水面。这时一个小男孩手中的塑料冲浪板被强风吹落,沿着海滩翻滚,他疯狂地追赶。我看着这场长达四分之一英里的追逐,接着他的猎物在海滩上一弹,跃上我所在的沙丘。我跑下沙丘抓住它,以免风再度将它吹走。那男孩见状,刹住了脚步。
他看上去八九岁的样子,穿着牛仔裤和运动衫。他的母亲正从海滩那端赶过来。
“可以把冲浪板还给我吗?”他盯着沙地说。
“要不要我帮你把它交给你妈妈?”我和善地问,“风很大,你一个人很难把它带回去。”
“不用了,谢谢你。”他羞涩地伸出双手,喃喃说着。
我站在安娜房子的散步板道上,看着他对抗强风,感觉自己遭到了拒绝。最后他将冲浪板像熨衣板似的紧紧夹住,蹒跚地走过湿滑的沙地。我就这么看着他和他母亲,直到他们的身影变成地平线上的两个点。我想着他们会去哪里,是酒店还是住宅?在这样的风雨之夜,那些小男孩和母亲都躲在哪里呢?
我在成长阶段从来不曾去度假,因为父母没钱,而现在我又没有儿女。我聆听着巨浪冲向海滩的声响,想起了韦斯利,很想给他打个电话。星星破云而出,风中夹杂着难以辨识的声响,也许是蛙鸣或鸟啼。我拿起空咖啡杯进了屋子,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我突然想起屋子里或许没有食物,而我这一整天只吃了那些脆饼干。
“谢谢,安娜!”当我找到一堆林恩快餐包时,不禁叫出声。
我把火鸡肉和蔬菜什锦加热,打开了暖炉,然后在白沙发上昏昏欲睡起来,那把勃朗宁就放在手边。我累得无法做梦。太阳和我是同时苏醒的,而我这趟行程的目的直到我打开公文包检査里面的东西时才显得真实起来。现在出发还太早,因此我穿上运动衫和牛仔裤出去散步。
通向海松林的沙地平坦而坚实,水面闪耀着白金色的阳光。鸟鸣声伴随着嘈杂的冲浪声,白翅鹬四处寻觅螃蟹和海虫,海鸥随风滑翔,乌鸦有如戴着黑色头盔的高速公路骑手般漫无目的地游荡。
年纪较大的人多半趁着这个阳光尚不灼烈的时刻出门。我散步时专注于迎面吹拂而来的海风,感觉自己能够畅快地呼吸。手牵手漫步经过的陌生人的微笑令我感到温暖,当他们向我挥手时,我也挥手回应。情侣们相互揽着腰,有些人则独自在散步板道上喝咖啡,眺望着海洋。
回到安娜的屋子后,我把在冰箱里找到的面包圈烤热,畅快地洗了个澡,然后穿上原来的黑色外套和宽松长裤,整理好行李,关上大门,好像再也不会回来。我丝毫没有被监视的感觉,直到那只松鼠再度出现。
“哦,糟了,”我说着打开车门,“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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