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相信了玄学,想着既然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有七个人,那蜡烛的数量大概也就是七根吧。
“老天爷保佑,赌对了。”
苏尧在门口坐着等了一会,不见裴印萧或是李千航出来,却等来了从21班出来的邹意。
“邹意!”苏尧迎上去,看到她面无血色,整个人都恹恹的。
邹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字未提教室里的事情,只是很着急地问道:“你记起来了多少?”
“我差不多全都记起来了。”苏尧回答,看到邹意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又补充道:“不过我不记得我们几个一起行动过。你呢?”
邹意点点头,“我跟你一样。”然后便站在门边,一直愣愣地盯着门。苏尧问她是不是在等李千航,她很笃定地点了头。
“那个,我能问你个事儿吗……”苏尧等得无聊,突然八卦之心大起。“你跟老李,你们两个,额,到底是之前就……还是这几天才……”
“分不出来了。”邹意笑了笑,没再说话。苏尧能够感觉到她此刻的笑容有些黯淡。是太担心老李了吗?
奶奶走的那天,裴印萧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孤独,感受到跟世界彻底断开了联系。不是因为他奶奶是世上最后一个跟他生活在一起的血亲,而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太像了。
裴印萧本质上是一个消极的人,人前情绪不外露,人后也一样。他享受把喜怒哀乐牢牢压在在心尖,死活不开口与人倾诉的感觉。与奶奶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像两个各自忙碌的合租者,为了省钱勉强坐在一桌吃饭,为了礼貌道一声晚安,身体力行地表演食不言寝不语。
“稀里糊涂地结婚生孩子,稀里糊涂地过日子。”
“别人跟我说,到死都是一个人,日子也太难了。”
“一个人挺好,挺清净的。嗯,我没说你打扰我。”
“你也是个苦命娃,还好你心里都有数。”
“其实有那么一个人,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名字。”
“可是……”
生命的最后一程,老人家没有痛苦太久。
本地的亲戚和从外省匆匆赶来的那些,共同为她操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守夜的最后一晚,裴印萧能在背对其他人的时候,能听见一些细碎的议论声。有一阵他睡着了,那些议论声便无视了他和他奶奶的存在,演变成激烈的争吵,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灵堂正中间安睡的人应该已经开始另一段生活了吧?裴印萧这样想着,先剥了个橘子吃,然后走到风暴中心,用他能想象到的最恶毒又不带脏字的话把那些人泼得一身湿透。
他奶奶嘱咐的那位监护人小舅舅并没有多么靠谱,却是最像他妈的。小舅舅基本不在家,只嘱咐裴印萧如果要回家就给他提前通知,他再回去。裴印萧并不想跟他共处一室,所以连周末也不太回去,寒暑假寝室没人了,更是乐得逍遥,继续住校。
那件事后,周放给他打过一通电话。
“……刚给你跪了,听见没?”周放在电话里笑得贱兮兮的。
裴印萧无语,“没听见。”
“那怎么办,再给您办一张小店的VIP卡,行不?”
两个人胡乱扯了些有的没的,周放那边背景音嘈杂起来,大概是快到饭点了。
“本来我应该哭着说‘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的’。”周放移动到室内安静地地方,突然开始了表演。“但是老哥你太能了,一点不带怂,听说已经找好下家了?明年这时候,我等你好消息吧。谢了啊!”
电话挂断之后,裴印萧没有再打过去。他能感觉到,周放来道这个谢,已经是拼尽全力了。这通电话不只是连接了他们两个老朋友,还有周放在学校里经历的一切,他还需要点时间。
裴印萧第一次梦见他奶奶。老人家像在世时一样,坐在位置上喝茶看报,然后漫不经心地给他打个招呼。
“奶奶。”裴印萧坐到她旁边,隔了四五个拳头的距离,“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人把报纸叠妥帖,摘下眼镜放进盒子里,又端起茶品了一口,然后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开始讲述她的故事。满是皱纹的脸上,隐约可见少女的娇羞。
关于那个人的故事,裴印萧的奶奶在去世前从来没跟他提起过,就连那个人的存在也是病重时期呢喃出声的。在梦里,裴印萧只看到奶奶断断续续地深情讲述,自然是一个字也听不见的。醒来后,他细细回味这个梦时,觉得一定是奶奶在对他传达某种信息。可是那个信息到底是什么,他花了很长时间去钻研。
苏尧的出现,对他来讲确实有特别的意义。不过裴印萧自带buff,一见钟情也好,怦然心动也罢,都在保留原本含义的情况下被疯狂削弱了。裴印萧觉得逗苏尧很好玩,看他感觉到自己被撩了之后试探性地往前半步,又因为心横不起来,怂怂地退回去,心里会有一些小小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可惜的是,他自己连这半步都没有勇气跨出。
所以,在苏尧终于忍不住对他说,要陪他一起走的时候,裴印萧心里并不是喜悦占据主导的。在他开口点头之前,患得患失的情绪就已经打了他一棒子,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懦弱。可是苏尧就在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不敢表露出一丝丝破绽,让苏尧觉得他在犹豫,不敢想象要是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因为他而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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