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样,在洞穴的内墙之间回响着。
另外那个声音飘了上来,邦德必须努力挣扎,才能听出它、听懂它。
“好的,詹姆斯,随你的便。过一会我再问你。”
头顶上有什么在哗哗作响。铁链。他的身体朝那只黑眼睛降下去。不知为什么,
邦德突然想到,他完全失去了嗅觉。奇怪,为什么失去嗅觉?集中注意力想点别的。
他挣扎着把他的思想投入另一条思路。夏日的一天。郊外。
枝繁叶茂的树木。一只蜜蜂在他的脸上盘旋,他闻得见——他的嗅觉又恢复了
——青草和干草混合在一起的气味。远处传来了农田机械宁静的突突声。
什么也别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些——干草和青草。什么也不知道。
你什么也不知道。
邦德听见铁链最后嗄吱响了一声,他便落进了黑眼睛的中央。他的头脑甚至于
注意到,水面上已经重新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然后,铁链一松,他掉进了正中间。
他一定是张嘴喊叫了,因为他的嘴里全是水。阳光、橡树。胳臂被铁链拽下去
了。他没法呼吸了。
这种感受并不是酷寒,只不过是剧烈的变化。说它是冰冷,不如说它是滚水。
在第一下冲击以后,邦德一苏醒过来,就觉得他的身体被一阵使人目眩的疼痛包围
了,仿佛他的眼睛被白热的强光烧灼过一般。
他还活着,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只是因为他觉得疼痛。他的心脏像定音
鼓一样,在他胸膛里和头脑里咚咚直响。
他不知道他们让他在水底下呆了多久。他因为憋气,大口吞咽着、呛咳着,他
全身像被手足抽搐的木偶师傅操纵的木偶那样,一阵阵地猛烈痉挛着。
邦德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又一次被悬挂在那只冰眼睛上面。这时,开始了真正
的寒冷——他晃来晃去,不停地战颤,尖尖的针变成了倒刺,在剥着他的皮。
不。他的头脑冲破了寒冷的痛楚。不,这一切并没有发生。青草;夏天的芬芳
气味;夏天的声音:拖拉机开过来了,在橡树枝条间飕飕地刮过一阵轻风。
“好的,邦德。刚才只是让你尝尝滋味。你听见了吗?”
他的呼吸又正常了,但是他的声带似乎不能正常工作了。最后,他说,“是的,
我听见了。”
“我们明白最多能忍受到什么程度,但是不要哄你自己,我们会超过它。
达到最高限度。我们的人关押在英国什么地方?”
邦德听见了他自己的声音,仍然像是不属于他自己的:“我不知道关押了什么
人。”
“他向你们的人招供了什么?招供了多少?”
“我不知道关押了什么人。”
“随你的便。”铁链又发出了死亡的喀拉声。
他们把他放进下面,悬在铁链上,呆了很长的时间。他憋着气,眼前一片红色
的雾,渗进了一片白光,它仿佛熔进了每根肌肉,每一条血管和器官。
然后是黑暗带来的可喜解脱。可是不久,当他赤裸的身体被人从冰冷的水里扯
上来,在铁链上微微晃动的时候,那一阵钻心的疼痛又把他撕裂了。
地牢里的寒气使第二次更加难熬。现在不仅是针刺,而是仿佛有无数小动物在
啮咬着麻木的肌肉。那些更加敏感的器官更是火辣辣地痛,使邦德使劲扭动着手铐
和挂钩,想抽出手来放下去护住他的生殖器。
“有一名国社党行动军的士兵被关押在英国。他在哪里?”
夏天。试……试着想夏天,但是没有夏天,只有可怕的牙齿,又细又尖的牙齿,
啮咬着皮肤,咬穿了,咬进了肌肉。那名‘纳萨’人员在摄政公园的总部。告诉他
们有什么关系?夏天。夏天的青绿树叶。
“听见我了吗,邦德?告诉我们,你就会轻松些。”
夏天来了,……
唱吧,布谷!……
“不知道。不知道犯人的事……没有……”这次声音是直接从他的头脑里传出
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喀拉拉的铁链声打断了,铁链垂了下去,把他扔进了冰
冷的液体里。
他挣扎着,没有想如果手铐从钩子上脱落,他会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完全是条件反射:一具机械地挣扎求生的躯体,它被陷进了某种元素,再呆下
去他就不可能生存了。他意识到肌肉开始不听使唤,头脑不再正常运转了。
他只觉得火辣辣地疼痛。一片黑暗。
邦德又活过来了,还是吊在那里摇晃着。他不知道自己徘徊于生死之间,和死
亡有多么接近了,因为那灼烧般的疼痛现在已经集中在他的头部——然后是脑壳里
的一声使人昏愦的、灼热的急骤爆炸。
那个声音在喊叫,仿佛是在从远处对他喊叫。“囚犯,邦德。他们把他关押在
哪里?别做傻瓜,我们知道他在英国的某个地方。只要把那个地方告诉我们。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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